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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对社会生活的影响之广之深,是其他任何古代小说都远远无法比拟的。这里略举几点,仅代表我的看法。
1.对民众社会历史知识的影响。
汉术三国时期,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只是非常短暂的一段,若论对中国历史发展的影响,它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汉、唐、宋这几个时代。然而,这却是普通老百姓最熟悉的一段历史,这一时期的人物也是老百姓最感亲切的。这里的一个关键因素,就是《三国演义》的巨大影响。就拿“诸葛亮崇拜”现象来说吧。历史人物诸葛亮固然确实是三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但他的文治武功是相当有限的,就历史功绩、历史地位而言,数千年中国史上超过诸葛亮的政治家、军事家至少可以举出几十个。然而,要论在亿万人民群众中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文武周公姜尚管仲也好,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罢,谁也比不上诸葛亮。这里有多种艺术长期渲染的合力,但《三国演义》的成功塑造显然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虽然老百姓了解的三国故事,与历史事实有一定出入,但他们毕竟知道了许多。《三国演义》不仅给了老百姓丰富的社会历史知识,而且也影响到文人学士,以致使他们不知不觉地把小说情节与史实混在一起。清代名气很大的诗人王士祯(号渔洋山人),曾写过一首《落凤坡吊庞士元》。庞统死于落凤坡乃是《三国演义》虚构的情节,学识渊博的王士祯却把它当成了史实,这证明《三国演义》已经影响到上层文士的知识结构。即使是现代,这种情况依然存在。据一家报纸在一批青年中进行的问卷调查,在他们最熟悉的二十名中国古代人物中,三国人物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现代许多政治家、军事家、知识分子谈到三国人物和事件时,往往实际上是根据《三国演义》的。《三国演义》之深入人心,由此可见。
2.对语言的影响。
《三国演义》中的许多用语、情节,已经转化为成语、俗语、歇后语。《三国演义辞典》的《成语俗谚》部分就收集了几百条,如“大意失荆州”、“东吴招亲——弄假成真”、“关公门前要大刀”、“刘备摔阿斗——收买人心”、“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等等。它们丰富了人民的语言,具有很强的表现力。
3.对政治军事的影响。
《三国演义》中的政治智慧和军事谋略,对明代以后政治军事斗争中的各方都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张献忠,都把《三国演义》当作攻城略地、埋伏设防的重要参考。
清王朝的开创者努尔哈赤、皇太极,都十分重视从《三国演义》中学习政治方略和军事谋略。努尔哈赤年轻时就喜读《三国演义》,皇太极早在崇德四年(1639)就命令大学士达海把《三国演义》译成满文。在逐步统一满族,征服蒙古,占据整个东北乃至统一全国的多年征战里,他们从《三国演义》中受益匪浅。例如:考虑到满族人口太少,他们特别重视与蒙古各部的关系,仿效“桃园结义”,与蒙古诸汗约为兄弟,自认为是刘备,而以蒙古为关羽,从而使蒙古成为协助满族控制全国的最得力的帮手。为了招降明朝将领,他们常常模仿曹操笼络关羽的手段,有时还参考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攻心战术。为了除掉明朝最有名的抗清将领袁崇焕,皇太极模仿周瑜诱使蒋干盗书的故事,使崇祯皇帝轻信假情报,竞将袁崇焕处死.....
4.对民俗风物的影响。
据初步统计,全国大约有二十个省、市、自治区分布有三国遗迹,总数至少在四五百处以上。除了极少数由三国时期遗存至今的古迹之外,绝大部分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三国演义》和民间三国传说的影响:一种是虽然源于三国历史,却多少渗入了《三国演义)和民间三国传说的影响。如闻名全国的成都武侯祠,始建于公元四世纪的成汉时期,只能说是源于三国历史,祠中若干人物的造型,以及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张飞的丈八蛇矛之类,显然受到了《三国演义和传统三国戏的影响。
第二种是虽有一点三国历史的由头,却因《三国演义》和民间三国传说的影响而与史实大相径庭。如四川广元的鲍三娘墓,经考古鉴定,确系东汉晚期墓葬,但鲍二娘却是虚构的人物,这种“张冠李戴”的现象就很有代表性。第三种则纯系《三国演义》和民间三国传说的产物。如汇苏镇江的甘露寺始建于唐代,却因《三国演义》中“甘露寺相亲”故事的影响而被视为有名的“三国遗迹”。周仓本系《三国演义》虚构的人物,湖北当阳却有周仓墓。由此可见,我们今天所说的“三国遗迹”,大部分并非真正的“三国时期的遗迹”,而是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逐步形成的“与三国有关的名胜古迹”,这正证明了《三国演义》和民间三国传说影响之广泛。
5.对社会心理的影响。
《三国演义》的“仁德”标准、“忠义”观念、“崇智”心理等等,既是民族文化心理的积淀,又对其后民族性格和文化心理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知识分子对诸葛亮的崇敬,下层民众对关羽的膜拜,早已是普遍的心理。正如近代学者黄人所说的:“异姓联昆弟之好,辄曰桃园;帷幄侈运用之才,动言诸葛。”(《小说小话》)当然,这种影响,有健康的方面,也有消极的地方,但总的说来,其主导方面还是积极向上的。至于它对人们伦理观、审美观的深层影响,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