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来源
说起菩萨蛮,很多人知道这个词牌应该是通过温庭筠认识的。温庭筠,又名温八叉,因为其在科考场上‘八叉手成八韵’而名噪天下。
唐宣宗大中初年,一个叫“女国”的小国来朝贡,随行的国家舞蹈队,个个腮如盈雪,高髻金冠,珠玉缨络,宛如菩萨,故名‘菩萨蛮队’。于是,教坊处就制作出了《菩萨蛮曲》,趁和来唱。
当时,唐宣宗就爱唱这个“菩萨蛮”。
大中十年,相国令狐绹让儿子令狐滈的一个朋友帮助写了些“菩萨蛮”词进呈给皇帝,并谎称是自己写的。为了不被世人揭穿,令狐绹还特地嘱咐这个人别外传,并许以重谢。
但是,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温八叉’。老温那时候还年轻,收不住嘴,转脸儿就把这事儿跟大家说了,从此,被老令狐折磨了大半辈子,颠沛流离。
【温庭筠.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布局之法
老温是花间派的鼻祖,其词作自然是一等一的厉害。
在上面这首《菩萨蛮》里,他以两个七字句开首,赋写并以实度虚,比兴并用,从‘娥眉、鬓腮’两个细处来描写美人的愁态。首联虽然是从细处着笔,但落笔后却是大处景象,描写了一个美妇人将起未起的情境。所以,这一联既是起承关系,又是整首词的结句。
后面两联则分别从‘梳妆、照镜’两个角度来描写妆扮的美好姿态,最后一联兴起,以‘双双金鹧鸪’来呼应前面的‘重叠、度雪’的冷清之愁。
这种首尾呼应、中间分叙的写法是不是定规?是不是只有老温才是这样写的呢?那么,我们来看看被世人讹传为谪仙李白的一首《菩萨蛮》。
【李白.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这首词的首联也是从细处入手,形成一幅恢宏苍茫的离别景象。紧随其后的两联也是分别从‘楼上、楼下’两处来分写,最后一联用‘长亭连短亭’来呼应首联‘平林烟、寒山碧’的离别景象。
我们要明确的是,首尾两联是不是必须明确呼应?那么,把这首词的首联两句和最后一联颠倒位置,我们就会清晰地发现前后两联的呼应关系。
也许,有的诗友还认为是巧合。那么,我们把改变晚唐词牌靡靡之氛的韦庄拉出来比较一下。
【韦庄.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在这首词里,首联和尾联有明显的前后呼应痕迹,而中间两联分写的笔法更是清晰可辨。
综合比较几首著名的词,我们也就知道了菩萨蛮的写法原来也是有脉络可寻的,并非拎起笔来就填、兴之所致就随便写的。
【西山诗词客.菩萨蛮】
龛前莫问身心瘦,脱尘已解相思扣。
佛下度情缘,孤舟云水寒。
西泠无限月,日夜风流彻。
公子世无双,人间清泪长。
韵味特征
像《菩萨蛮》这样的词牌,其实,单是听词牌名就已觉得清耳迷魂,如果真的读了进去,岂非让人神魂颠倒、肉糜不恋乎?
所以,在唐五代的时候,菩萨蛮是比较流行的,并逐渐发展成人人都可以填的‘熟牌子’了。
《菩萨蛮》从布局形式来看,两个七字句,六个五字句,特别工整。而从平仄上看,上下句平仄相反,表现出来的情绪也十分谐和宛转,很明显这是诗的套路。
所以,这也应该就是为什么很多诗人喜欢填《菩萨蛮》的原因。
【西山诗词客.菩萨蛮】
江南风物维钟秀,何当千里台风骤!
骇浪扑平川,万家徒壁寒。
汹汹黄水没,百姓心头血。
所恨在天心,无情伐庶民。
但是,这样一首像诗的词牌真的就是诗么?
且看第四句、第八句,这是‘中平平仄平’的拗句。虽然这是‘小拗’,但硬写下来也会让人填得时候感觉别扭。
再看这首词的八个韵脚,两两互押,两句换一韵,且是平仄互换。这在古诗里面都是很罕见的。换四个韵什么概念?就是各种不连贯,跳脱、不顺耳。
像这种情况,在早期的教坊曲里偶尔有,以后就没有了。这种韵脚的割裂转换,直接会导致朗读的不畅和语义的割裂,进而导致整个儿气韵的不畅。
【辛弃疾.菩萨蛮】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但是,韵脚的转换也带来了一种层次折叠、闪烁遮掩的效果,这也是 ‘中吕调’词牌的风格,就像《虞美人》一样,也是如此。
所以,《菩萨蛮》这类词牌在特征上无论是词意、字面儿、意象,都极尽闪烁变幻,折叠忽断之能,经常让人摸不透作者要表达的本意是什么。
正如辛弃疾的这首词,堂堂皇皇摆在桌面上,谁又能知道他寄托了多少深意呢?
结论
由上述例子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菩萨蛮》这个词牌从创造之始到蔚然成风,一直保持着一个比较清晰的写作规律:首联括写,首尾两联呼应,中间两联分述,各句群独立且保留一定的含义距离。这个规律存在的根本原因,是由其音韵的属性所决定的!
所以,看起来最有禅意的词牌,其实却有一定的客观规律。懂得这个规律,以后再写这个词牌就不会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