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大说话,从清晨到黄昏,独自坐在窗边。当背书包的孩子说笑着经过窗下,女儿的眼神明亮起来,撑起双肘,探出身子向外张望,目光紧紧追随。女儿八岁了却不能上学。她不忍看女儿空荡荡的裤腿,转身看笼子里的鸟儿。
鸟的羽毛白如雪,一只嘴红,一只嘴黄。红嘴上蹦下跳,展翅扑向铁笼,哀鸣得声嘶力竭;黄嘴目光如豆,不言不语地立着,安静得仿佛沉沉睡去。
起风了,她去关窗。房东来敲门,她这才想起两月未交房租。她陪着笑脸,容他再宽限几日;他眯起眼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她一哆嗦,“啪”地关上门。倚着门她慢慢蹲下。单位不景气,拖欠工资半年,听说又要裁员。但她宁可做体制内的一只困兽,也不想离开。犹豫再三,她去找身居要职的前夫。坐在前夫对面,她双手交叉,指甲深嵌肉里也浑然不知。
一周后,前夫说女儿能上学了,她的饭碗也能保住。她噙着泪笑了。
开学前一天,她取回女儿的体检报告单,“自闭症”三个字,海啸般吞噬了她。一步步挪到家,女儿正哭喊着撕咬衣服,她慌忙把手塞进女儿嘴里,轻抚女儿的背……女儿睡着了。她发现地上有几滴血,黑得像结痂的疤。红嘴躺在笼里,一动不动。
她愣了几秒,倏地敞开窗,打开鸟笼。黄嘴试探着走出来,左看看,右瞧瞧,“啾啾”叫了几声,箭一般冲出去。
她辞了职,带着女儿打三份工。她不再养鸟,而是养即便弯曲也向上攀爬的牵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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