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童年斗兽记（赤手空拳，你能干得过一只羊吗？）

2012年在海拉尔吃手撕羊肉，白生生肥腻腻的绵羊肉蘸着大酱塞了满口，马奶酒喝了半瓶，话渐渐多起来，同事一个大叔丢下割肉的刀子说：“这肉肥腻倒是肥腻，可惜没有羊肉味儿。”

所谓的羊肉味儿，其实是山羊特有的一股腥臊味道，老家江苏扬泰地区，农村里养的都是大山羊小山羊，没有绵羊肥硕，也没有那根满是油脂的大尾巴，但比绵羊的腥膻味道重得多。老家人吃惯了山羊肉，第一次在蒙古草原上吃绵羊肉，自然觉得味道不够重，老家的山羊肉一般都做成香辣辣的红烧羊肉、羊肉火锅、青菜炖羊排的，万万不敢像北方这么玩白水煮羊肉的，不然盖不住冲鼻的腥膻味儿。南方有些女孩子，山羊肉是不碰的，宁可吃狗肉。

山羊是一种危险的动物，《冰与火之歌》中雇佣兵曾经和小恶魔说了个段子——问：“干一只羊需要几个多恩人？”可见羊的战斗力之强，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干的，即便是奥伯伦亲王那样天纵神武的家伙，估计单枪匹马也无法搞定一只活羊，而且凭他那装逼作死的性格，早晚被羊一头撞得蛋碎。

我是个从小在苏中农村长大的JR，有1/10的生命用来陪村里的各种禽兽，其中就包括各种羊，我曾目睹了好几只山羊出生、成长、交配、产仔、阉割、宰杀、摆上饭桌的全过程，可谓观百羊而识器，尝千肉而知味，经验丰富。

《史记：项羽本纪》中，作死的卿子冠军为了阻止项籍和各路诸侯迎战章邯、救赵国巨鹿之围，说了这么一句话：“凡贪如狼，狠如羊的家伙，好斗求战的家伙，都给我砍脑袋。”且不论宋义这个傻逼的高论何如，我们来说说“狠如羊”这个事，一般没有见过活羊的兄弟们是难以理解的，因为大家都下意识认为羊是一种咩咩叫软绵绵的动物，古典传奇小说说到好汉逮到大姑娘小媳妇的时候也常常用“羊”来形容——“白生生的小肥羊”。这对我们造成了错误的引导，使得大家认为羊都是清音软体易推倒的，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软绵绵的是绵羊，山羊可是出了名的狂野嚣张，放荡不羁爱自由。

宋义那个“狠如羊”的比喻说的极为贴切，山羊是一种极其好勇斗狠的动物，在家畜中的战斗力仅次于大白鹅和中华田园猫，羊的智商不高，但从不去屈服，不信你去按一只山羊的脑袋，看看能不能把它按得低头下跪？完全不可能，它就那么梗着脖子站着，全身肌肉紧绷，一副“强项令”的模样，不为三斤草折腰，最后你撑不住了，它便一头撞向你的裤裆......农村里骂人脾气臭硬不识抬举、动辄得罪人，也常常被叫做“屌人羊”。

长蹄子的动物生育能力、存活能力都极强，小猫小狗出生的时候睁不开眼睛，就是一团嫩肉，半个月之后才能站起来任人蹂躏。小山羊一出生十分钟左右，血淋淋地就能鲤鱼打挺站起来上蹿下跳，天赋之好，筋骨之强令人赞叹。山羊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没有长角，脖子下面还有俩肉铃铛，眼睛水汪汪，一脸萌萌哒。但这时候的羊也是最讨厌的动物，比两个月大的小猫还讨厌，它们无休无止地跳大神，满院子飞奔，甚至没事跳到狗背上去，差点没把老狗的脊梁骨踩断，小山羊非常喜欢高处，大家可以看到央视某些节目中的山地羚羊，它们特别喜欢在悬崖峭壁上上蹿下跳玩跑酷，对于一种没长爪子却长蹄子的生物，能够有如此碉堡的飞檐走壁能力，实在令人惊叹。小山羊们也有着这一优秀血统，它们最爱的事情就是跳到它妈背上去，然后另外一只腾空而起，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撞飞，取而代之，这个过程中，老母羊不动如山，无视小崽子们胡闹。

它们另外一种乐趣就是拿脑袋互相撞，撞得哐哐山响，两只小山羊会后退几步，同时加速，然后腾空而起，哐地一声撞在一起，不只是互相撞，这些傻逼会撞击一切活动的东西，比如散步的公鸡、巡视的白鹅、回家的老狗、打酱油路过的胖猫，狗算厚道的，不和傻逼计较，公鸡和白鹅这两位斗志高昂智障患者，基本就要和它战成一团了，胖猫恼羞成怒会挠它俩爪子，然后不屑一顾地走开，心想傻逼过年还不是老娘嘴里的食物。

羊长到脖子下面肉铃铛褪去的时候，就开始性成熟了，这时候更为兴奋暴躁，为了让它们安心吃草长膘，一般情况都得找兽医把它们阉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也亲手协助执行了宫刑，就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羊，得两个人按住，然后兽医下手割了它的卵蛋，小家伙咩咩惨叫，我正对血淋淋的场面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一阵腥风大作，脑袋上哐的一声巨响，登时眼冒金星，坐在地上发愣，原来是那只拴在柱子上的那长得像小马的大公羊，实在看不下去它的子孙遭此惨祸，一怒之下低头把我撞了个跟头。兽医和爷爷晚上就拿刚割下的羊卵蛋炒小葱下酒。 而我脑袋上起了好大一个包，整晚都眼冒金星，如今智商不高，恐与当年遭遇有关。

我这点脑震荡不算什么，还有人不幸菊花残，曾听当事人口述——村里曾有一个不学好的小孩，偷了别人家的羊准备去卖，没想到无论他怎么生拉硬拽，老山羊四只蹄子钉在地上一般，扯了半天缰绳也没挪动几步，小偷急怒交加，飞起一脚踢中羊头，见它毫无反应，只能回身继续拉，不料菊花一凉，当时血流如注，老公羊一个顺水推舟，弯弯的大羊角就这么扎进了那小孩的菊花。情状无比惨烈。

这便是“狠如羊”。除非它和你情投意合，等闲之辈是干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