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天资聪慧、才华横溢,但他并没有因此青云直上,反而一生历经磨难、壮志难酬,他的悲剧人生与幼年时留守儿童的经历不无关系。
天才少年
骆宾王是浙江义乌人,名宾王、字观光,名字取自《周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寄托了父辈希望他日后辅佐君王、建立不朽功业的殷切期盼之情。骆宾王从小是一名留守儿童,在他出生后不久,他的父亲骆履元就去了北方谋求功名,抚养小骆宾王的重任就落在祖父和母亲的身上。好在祖父博学多闻,母亲也知书明理,对骆宾王的教育都很上心,加上骆宾王从小就聪明伶俐,神童的锋芒日益显露。7岁那年,爷爷的一位朋友远道来访,指着池塘里的一群鹅让小骆宾王现场赋诗一首,他随口吟诵出了这首流传千古的名篇佳作——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全诗只有18个字,短短四句,但是耐人寻味、活灵活现、画面感十足。你看,一上来就先声夺人,三个“鹅”字叠用,既可以理解成诗人在呼唤、咏叹鹅,也可以理解成鹅的叫声;接下来“曲项向天歌”写的是鹅叫的姿态;最后两句重点描绘了鹅游水嬉戏的场景,“白毛”“红掌”写的是鹅的外表,“浮”“拨”写的是鹅的动作,“绿水”“清波”则是景物描写。“浮”和“拨”一静一动,写出了一种变化美。“拨”字用得极其准确传神,细致刻画了鹅掌划动时,把水一下一下拨到身后的特点。
《咏鹅》这首诗浅显易懂,不需要父母或老师详细讲解,所以千百年来大家都把它当作儿歌看待。尤其是儿童形象思维能力比较强,所以往往对最后两句“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印象深刻。白、红、绿的色调亮丽明快、颜色错落有致,读的时候脑子里立马就栩栩如生地就浮现出一幅水塘里白鹅正在戏水的图画。让人不禁感叹,如果骆宾王不是充满童心童趣、观察细致入微,怎能写出如此自然灵动、绘声绘色的诗句!
长大以后再细细品味这首诗,我们又可以从第二句“曲项向天歌”中体会到更深的寓意。首先,“歌”字用得非常巧妙,把鹅“嘎嘎嘎”的叫声说成是在唱歌,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只有赤子之心的孩子把鹅当作与自己同等的生命,才能切身体会到鹅的快乐。其次是“曲”字,把鹅昂着头伸长脖子、弯曲着朝天长鸣的形象描写得十分生动,但是要注意,这不是一种正常的身体姿势,而是一种违背常理、类似杂技柔术表演的状态。最后是“向天”两个字,鹅费了很大的力气,弯曲着脖子也要向天歌唱,希望上天听到自己的声音,知道自己会游水的才能,这不正是寄托了骆宾王希望遇到明主,能够让自己尽情施展才华,遨游于朝堂之上的理想和志向吗?有人可能会说骆宾王当时才7岁,怎么可能有这种成年人的想法?但是大家不要忘了,骆宾王是一个天分极高的神童,而且父亲外出求官的经历对他有很大的榜样激励作用,所以他有这种志向也是很自然的。然而正是这个从小直达圣听的志向,为他悲剧的人生埋下了伏笔。
留守儿童
骆宾王幼年时期和祖父母、母亲、弟弟一起生活,父亲长年不在家。直到10岁,骆宾王才举家北上,来到担任博昌(今山东博兴)县令的父亲身边。骆宾王17岁时,父亲死于任上,因为经济拮据,灵柩无力运回老家,只得就地安葬。后来孤儿寡母搬到兖州瑕丘,投奔骆宾王父亲的生前好友,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在10岁以前和17岁以后这两个性格形成的关键阶段,骆宾王的父亲是缺席的,这不可避免地对他的性格造成了很大影响。
现代研究表明,儿童的健康成长离不开和谐的家庭环境和父母的陪伴。父亲与母亲因为性别角色不同,所以在教育子女的过程中承担了不同的责任。以阴阳五行来说,母亲属“阴”,普遍具有胆怯、拘谨、温柔、感性的共同特点;父亲属“阳”,普遍具有果敢、自由、强健、理性的共同特点。孩子的健康成长需要同时吸收父爱和母爱的养料,才能达到感性与理性的平衡,缺失了任何一方,身心发展都是不完整的。特别是父亲在家庭环境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父亲日常生活中与子女的交往互动,能够极大提升子女的快乐幸福感。尤其是带领子女参加户外活动,既能够锻炼体能,强化孩子对外界刺激的感知,又可以培养他们勇敢自信的心理品质。而留守儿童从小与父亲分居两地,受到母亲的女性性格或者祖父母老年人年龄特点的影响更多,因此一是容易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内心不自信,认为自己不如别人,久而久之,变得胆小怕事、沉默寡言、多愁善感、斤斤计较,不能和他人正常交流和相处。二是容易缺乏责任感。平时感受不到父亲的关心,自然不能体会父亲的作用,更不会清楚男人在家庭中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男孩经常跟隔代老人或母亲待在一起,事情多由大人包办,孩子的性格会变得过于温和甚至懦弱,缺少男子汉该有的勇敢和独立。
性格缺陷
因为留守儿童的经历,从小缺少父亲的关爱和教育,加上天资极高,从小就有直达圣听的志向,给骆宾王孤傲自负的性格缺陷埋下了种子,导致他一生名高而位卑、才大而官小,最后因为讨伐武则天兵败而被迫逃亡、不知所终。骆宾王的性格缺陷主要有三点:
一是多愁善感。因为天生聪颖,骆宾王从小养成了细致观察生活的习惯,哪怕是身边最细微的变化都能感同身受,这造就了骆宾王多愁善感的性格。看他的诗“当歌应破涕,哀命返穷愁”“二庭归望断,万里客心愁”“悲调弦中急,穷愁醉里宽”等等,几乎处处都有“愁”,而且还是“穷愁”!“穷”指的是困顿不通,这是骆宾王内心忧愁的直接原因。
二是孤芳自赏。“独此琴台夜,流水为谁弹”“独嗟流水引,长掩伯牙弦”“莫将流水引,空向俗人弹”,这样的诗句在骆宾王的诗里俯拾即是,“流水”指的是高山流水之古琴曲,骆宾王的意思是世上没有人懂得自己的心声。他眼中的知音只有圣主明君或者能举荐他的政治达人,对于一般人的赏识,骆宾王根本不放在眼里。就这样,越是才高位卑,就越急于自我表现;越是急于自我展现,就越受到排挤,骆宾王走进了命运的“死胡同”。
三是自命清高。骆宾王从小立志做官,但又心气太高,不肯迎合官僚、向世俗妥协,这使他错过了很多机遇。公元663年,李世民同父异母的弟弟道王李元庆想对骆宾王委以重任,于是让他写一篇自荐书“自叙所能”,说说自己有哪些能力和才华。结果,骆宾王在《自叙状》中写道:“若乃脂韦其迹,乾没其心;说己之长,言身之善;腼容冒进,贪禄要君;上以紊国家之大猷,下以渎狷介之高节;此凶人以为耻,况吉士之为荣乎?所以令炫其能,斯不奉命。谨状。”大意是:让我自吹自擂,掩盖缺点,我坚决不干。这让李元庆哭笑不得。
骆宾王确实极有天赋,从小就有建功立业的伟大志向,但是由于从小缺少父亲的陪伴,导致他的性格发展出现了偏差,这是骆宾王悲剧人生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