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入阵曲》
自上次宇文护联合突厥共同征讨北齐,却不料在晋阳被杀得大败。宇文护觉得颜面尽失,很是败兴,决定再次联合突厥再来一次。持有相同想法的突厥木杆可汗自是热烈响应,上次在晋阳城外窝囊撤军,虽一路掠夺而回。但过长城时战马都死伤殆尽,最后只得步行返回草原。感到得不偿失,极不划算的突厥木杆可汗再度召集兵马,准备再度南下大肆掳掠一番。派使者告诉宇文护兵马集结完毕,就待北周一起再度伐齐。
一
当年宇文泰追随贺拔岳西走关中,宇文护随母亲居住在晋阳。宇文护十八岁那年追随宇文泰到平凉,母亲阎氏和姑姑都还留着晋阳。高洋建立北齐后,将她们都安置在中山宫充当后宫仆役。
宇文护执掌大权后,数度派人去晋阳寻访却得不到半点音讯。
高湛在经历晋阳之战后,派使者向北周表示愿意和睦相处,并要求开通之间的贸易往来。寻访宇文泰母亲和姑姑的司马下大夫尹公正在玉璧向北齐使者表达了意愿,高湛立刻命人从中山宫将两个都已当了十来年仆役的女人找到,问明情况后,先将宇文护的姑姑送回去。命宇文护母亲修书一封,先提了宇文护小时候的几件事情以证明身份,然后写道:“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并随信带来一件当年宇文护小时候穿的锦袍。
洋洋洒洒一大篇,情真真意切切,看到得宇文护悲切万分,哭泣道:“离开母亲都三十五年了,谁能像我一样这般不孝啊!子为公侯,母为俘隶,暑不见母暑,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啊。”
然后赶紧回信,写道:“两国对立,按理不应该给你写信,但我朝天子因为齐国不断绝我们母子情义,允许我写信奉达。提笔我就忍不住泪水往下流,写得每句话都无法表达我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您寄来的锦袍,我是那样的熟识,不禁悲痛哭泣。我是那样急切地等待着您的归来!”
高湛看到宇文护的信,心说这货怎么不提感激我呢?就不要再拉拢突厥一起打我北齐嘛。于是又修书一封,给宇文护送去,等待着宇文护能给予承诺。宇文护接着又回信,只字不提什么两国罢兵的事情。就这样,把两国之间的信使是累坏了,“往返至于再三”。
这个时候突厥木杆可汗已经急不可耐了,命十来万骑兵越过长城,在幽州大肆抢掠了一番,屯兵塞北,进一步召集各部落兵马。派使者前往北周,督促宇文护按照以前的约定共同进攻北齐。
段韶得知率兵前往边塞防御,高湛派人带着宇文护的书信去问问他的意思。段韶将几封煽情的书信看完后,说:“周人反复无常,根本就没有信义,前段时间的晋阳之战,就很明显嘛!宇文护虽然只是个相国,但是其实就是北周的一国之君,既然为了母亲求和,却怎么不派一个使者来呢?如果就这样把他母亲送回去,会给他留下一个我们北齐软弱的印象。我们等他承诺议和的事情定下来,在把他母亲送回去也不迟!”
高湛却觉得做事情嘛,咱们先坦诚点好些吧,没有听段韶的意见,立刻下令,将宇文护的母亲送回了长安。
二
宇文护迎接到多年不见的母亲,宇文邕下令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可这个时候宇文护却犯了难,权衡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能够得罪突厥人。咬着牙征召关中府兵二十四军、左右厢的禁卫军及隶属秦、陇、巴、蜀等地军队,加上归附的羌胡,总计二十万大军,出潼关征讨北齐。
同时命令晋阳之战中惨败的杨忠从沃野(今内蒙古五原东北)出兵,接应突厥。
公元563年十月,宇文护在潼关兵分三路,派柱国尉迟迥为先锋率十万大军进军洛阳将洛阳团团围住,同州刺史达奚武和泾州总管王雄率部驻扎在邙山,全力配合尉迟迥攻打洛阳,准备狙击北齐增援部队。自己则各营连接,缓缓进发,驻扎在弘农(今河南灵宝东北黄河沿岸),把握住中原通往关中的交通运输线。
派大将军全景宣领荆、襄之兵进攻悬瓠(今河南汝南)。另一路由邵州刺史杨檦率领攻打轵关(今河南济源西)。
北路韶州刺史杨檦所部率先打响战役。杨檦镇守边境二十多年,与北齐作战多次从来没有输过。这次独自领兵深入,根本就没有把北齐军队看在眼里,连防卫都不设,大摇大摆领着大军一路前行。“在任贪纵、聚敛无厌、专行非法、纵情声色”的北齐太尉娄叡瞎猫碰见个死耗子,刚好就碰见了毫无防备的杨檦。一阵冲杀,将其杀得大败,杨檦被俘投降北齐。
南路的大将军全景宣率部将悬瓠围困,北齐的豫州刺史太原王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一起献城投降。
中路的前锋尉迟迥率部对洛阳城发动猛攻,又是筑土山又是挖地道,攻打了一个月也没有攻打下来。宇文护急了,下令截断河阳的道路,阻止北齐的援军,然后率部一起攻打洛阳。
此时,北齐史上的最著名的大帅哥兰陵王高孝瓘登场了。
高孝瓘,字长恭,是高澄的第四个儿子。高澄好色,看见美丽的女子就走不动道了,想方设法都要搞上床的。高长恭的生母就因为美丽无比被高澄宠幸,但身份低微,史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在高澄二十岁的时候给他生下了音容兼美的绝世大帅哥高长恭。
虽然高长恭长相柔美,但却勇猛异常。年初的晋阳之战,高长恭就奋勇杀敌。年尾的洛阳被围,高湛派其与大将军斛律光率部救援,高长恭所率领的,正是著名的百保鲜卑。
高长恭和斛律金各自领兵抵达后看到北周军威甚大,士气旺盛,并没有轻易冒进,而是趁着连日阴天有雾,驻扎邙阪。
而此时接应突厥大军的杨忠,却因宇文护嫌他不肯依附自己,军粮调拨不利。此时军中严重粮草不继,正想办法筹集。
面对于突厥南下,如果洛阳失守,北周大军北上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北齐可就岌岌可危啦。并州刺史段韶安慰高湛说:“北虏侵边,事等疥癣,今西陵窥逼,乃腹心之病,请奉诏南行。”于是段韶领着一千精锐骑兵火速赶往洛阳前线。高湛在晋阳也待不住,干脆随后也跟着去了洛阳。
三
段韶抵达洛阳后,和高长恭、斛律光一同登上了邙山,观察北周军队。在太和谷(今洛阳东北)遇见北周大军。段韶立即派人通知各军,汇集所有骑兵。段韶居左斛律光居右,高长恭率百保鲜卑为中,与北周对峙。
北周将士突然看到出现北齐骑兵,很恐惧。段韶先声夺人:“我们刚把宇文护的母亲送还,你们就马上犯我国土,想干什么?”北周一胆大地大声说道:“管我们呢!是老天派我们来的,有什么问的!”段韶一声厉喝:“老天是派你来送死的!”
在邙山脚下的北周军立刻蜂拥而上,两军激战在一起。
左路段韶,“周军仍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战,韶以彼徒我骑,且战且引,待其力弊,乃遣下马击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溃,其中军所当者,亦一时瓦解,投坠溪谷而死者甚众。”
右路斛律光,“光率五万驰往赴击,战于邙山,迥等大败。光亲射雄,杀之,斩捕首虏三千余级,迥、宪仅而获免,尽收其甲兵辎重,仍以死者积为京观。”
领着五百百保鲜卑的高长恭,趁势率部冲进北周的包围圈,一路砍杀。这五百百保鲜卑,本身就经历了百里挑一的生死考验,此时如虎人羊群。在高长恭的带领下,横扫千军,所到之处,北周军队如被秋收的镰刀割倒的庄稼般,纷纷倒地。
固守金庸城一个多月的独孤永业和段思文站在城头看到北周围城大军一片混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接着就看到五百虎狼在北周大军中所向披靡,只见为首矫健将领在马上脱去甲胄露出俊美面容,独孤永业激动大喊:“是兰陵王!”城内将士纷纷高喊兰陵王,士气大振。这才开城迎战。
北周士兵根本没想到被围困日久的北齐士兵还敢出城,城内的弓弩手出城射击,北周的步阵阵型彻底大乱。高长恭率领百保鲜卑再度冲杀,北周大军瞬时大败,四散溃逃,“丢营弃寨,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械,弥满川泽。”
只有齐公宇文宪(宇文泰第五子)、达奚武和王雄依旧在后边拼死作战。
王雄策马直奔斛律光,两下战了数回合。斛律光退走,王雄在身后紧紧追赶,拿着长矛在后边喊着:“我爱惜你的人才不想杀你,要活捉你去见天子!”此时的斛律光身边只剩下一名奴仆,摸摸箭囊内只剩下一支箭了。也不答话,回首弯弓搭箭,正中王雄额头。王雄一声尖叫,环抱住马脖子拼命往回跑,到了军营跌下马死去了。
洛阳之围遂解,齐公宇文宪晚上收拢部队,准备天亮了再度交战。达奚武凄然对他说:“围困洛阳的军队都被打散了军心已散,如果不趁着晚上撤退,只怕明天想走都来不及了!你还太年轻,我太了解这种情况了,怎能把士兵再送入虎口?”
于是北周趁夜纷纷撤军。
已攻占了悬瓠的权景宣得知洛阳撤军,只得弃城而走。北齐派王峻趁机又把失去的地方重新占领。
三
在北边接应突厥的杨忠终于想到筹措军粮的办法。将周边稽胡的首领都骗到军中,然后命河州刺史王杰敲打战鼓吓唬他们,说我们是来联合突厥对付你们这些部落的,如果你们不归顺,就兵戈相见。吓得在座的稽胡首领纷纷表示归顺,送来了粮草,堆满了道路两旁。
可这个时候,得到了宇文护下令撤军的消息,杨忠于是也罢兵回到自己的治所。
宇文护发动的此次邙山之战,损失了三千士兵无功而返。回到长安后只得向宇文邕叩头请罪。宇文邕不露声色,心里早暗暗开心,对他进行了安慰。
此战之后,北齐换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穿着盔胄率领五百鲜卑冲过重重包围,抵达金庸城下揭面示人的兰陵王高长恭一战成名。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俊美帅哥一下子就成了军中诸多将士的偶像。他们都模仿着兰陵王揭面的动作歌舞庆祝胜利,诞生了《兰陵王入阵曲》,在民间广为流传。
邙山之战后,高湛的儿子高纬那会才八岁。异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堂兄说:“你就那样冲进敌阵中,不害怕啊,如果发生意外了怎么办?”高长恭回答道:“国事就是我们高家的家事,在战场上我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小高纬瞪着眼睛看着秀美的堂兄,哈哈一笑,唱着《兰陵王入阵曲》跑远了。
高长恭不知道,这段对话,为他自己的身死,埋下了伏笔。
因战争有功,高长恭被替代段韶为并州刺史。因为心中一直担心邙山之战而诞生的这段《兰陵王入阵曲》引发功高震主的猜疑,就开始大肆收拾贿赂,聚敛钱财。亲信像愿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如果猜忌你,这事情更容易被当成罪名,灾祸是躲避不了的。”高长恭一下就给哭了,哭得异常伤心。相愿给他出主意说:“你最好称病在家,不要再管政事了。”但是《兰陵王入阵曲》不仅仅在军中传唱,在百姓中也广为流传,想隐退都无法。可怜的大帅哥躺在床上悲伤地说:“我去年脸上还长痈,现在怎么不再长了呢?”从此有病也不肯医治,不得不接受偶像带来的巨大包袱。
公元573年,十七岁的高纬命人送来毒酒,鸠杀了自己自幼仰慕的帅哥堂兄。从此,《兰陵王入阵曲》在民间传唱更广,连北周也已经有人在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