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里的江南梅雨，原来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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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诗词里，断少不得一个“雨”字，失却雨的润泽，诗词之美就失色一半。

其中两种雨在诗词里下的最多，一是清明雨，二是黄梅雨，二者与江南长存，落在屋瓦上、庭院里，愁人的心上，成为古典中国的一处象征。

赵师秀一首《约客》，一句“黄梅时节家家雨”，温柔地吹入读者的眼帘，水雾蒙蒙中，梅雨时潮湿的夜色就悄无声息卷上来——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江南梅雨 摄影@黎明视野

每年公历的6月下旬至7月中旬，是标准的梅雨时节。夏至太阳辐射带来了激增的雨水，而梅子正处黄熟，因此得名。

此时江淮地区烟雨暗千家，屋外淅淅沥沥，屋内潮湿滋长，若夜间雨停罢，便听得蛙鸣成阵；凉风此时袭来，舒缓夏季的苦闷，《约客》中那位客人大概是被梅雨阻碍了出门的念头，使得诗人只好独自下棋，灯花一落，方知夜已深。

这是何等美妙的意境，闲适、舒展，坐听风雨、蛙鸣，看棋子未收、烛影摇红。此间，让人联想起松尾芭蕉的俳句“古池塘/青蛙跳入水音响”，自然与心合二为一，已入玄妙之境，一瞬时天地和谐。

另一首梅雨词，是贺铸的《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横塘大致位置约在今朝苏州虎丘区横塘镇。贺铸遇见这位吴国美女，如凌波仙子一般飘然而去，而对她的念想却一路延续，思及佳人的住所应在那月桥花院中，落英缤纷、琐窗朱户；用精致辞藻给她写了诉说情意的华章，那若问此时无以名状的忧愁是几何呢？就如这川上笼在水雾中绵延不休的草、满城中飘飘摇摇的风中乱絮，黄梅时节的飒飒细雨，无休无尽……

江南梅雨 摄影@黎明视野

此句一出，贺铸夺冠“梅子”称号，古今以来，除了他能称得一个“贺梅子”，其他也无人了。实在妙哉，贺铸连用三个比，一句比一句深，最末一句“梅子黄时雨”，用这连绵不绝又恼人的梅雨来比相思之苦，还能有更妙的么？

周邦彦写了两首蛮有名气的梅雨词，快活是《鹤冲天》，惆怅是《满庭芳》：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垆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栏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被称为“词中老杜”的周邦彦，用词巧、用情妙。上阙描写梅雨季之景：风吹雏莺，雨水滋润，黄梅肥大熟烂，午后绿荫中旺盛的树叶清润饱满；住所地势低洼、靠近山坡，加之梅雨，衣物潮润，颇费炉烟；溪水满涨、新绿点点，桥上人凭栏惆怅，这黄芦苦竹绕宅生，自己仿佛就是那被贬谪的白居易在九江行船。

年年如那飞来飞去的燕子，居无定所、漂泊瀚海，寻找下一个休憩处。如何能教人不忧伤憔悴呢？

我周邦彦此时深居南京溧水，是个江南羁旅之客，在这黄梅雨季久久不能平息，旅居他地的江南游子定会思念家乡的梅雨吧。而我如何能在这密匝歌管之中得到安慰？只想安上枕席，在这好眠的雨天，容我醉酒睡去。

然后雨停了，情绪颇多的周邦彦又写了这首《鹤冲天》：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啊呀，这雨停了，实在惬意啊，夏天的风吹来，这蝉子在高高柳树上叫个不停，小园新晴，池中的雨还堆积着，鱼儿快活的在初绽的荷花间游动；纱橱后躺着的我轻摇羽扇，头下是凉枕，心情是晴天，此情此情，我简直是无所事事的快活小神仙！

如此一总结，从诗词上读来，虽然梅雨季节正是风物优美时，但晾不干的衣服、甩不掉的惆怅也是难耐啊。梅尧臣的《梅雨》写得就比较纪实了，说这雨下了三天，蚯蚓都爬到我家里来了：

三日雨不止，蚯蚓上我堂。湿菌生枯篱，润气醭素裳。东池虾蟆儿，无限相跳梁。野草侵花圃，忽与栏干长。门前无车马，苔色何苍苍。屋後昭亭山，又被云蔽藏。

衣物潮润，菌菇冒头，东池的鱼虾争相跳梁；野草疯长，齐比栏杆，门前车马稀，人人都避雨不出门；青苔厚腻，色泽苍苍，午后邵亭山，犹有大块积雨云，暗示这雨一时半会无法散去。

如今江浙一带也笼罩在梅雨之中，人人苦恼，感叹梅雨还不散去，但何不体悟一下赵师秀的闲情逸致，享受这盛夏来前的清凉，下棋、听雨，或是闭门修心。

撰文：奇妙丸

编辑：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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