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炎清秋
平原君赵胜是战国四君子中最贤德,最有风度的一位,但《史记》中记载的一件事件,让平原君被后世诟病,说他重友轻色,其实不然。
平原君家的豪宅对面是个平民小区,小区里有个跛腿的人,每天都一瘸一拐的去井边打水。侍奉平原君的一个美女站在楼上,看到这个人忍不住的笑,还大声嘲弄这个残疾人。残疾人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来到平原君家门口,向他请求说:“您喜爱士人,重视士人因而得到尊重。我驼背腿瘸已经很不幸了,您府上的美人还嘲笑我,实在无理,我希望得到那个美女的人头。”平原君说:“我答应你。”残疾人走后,平原君哈哈一笑:“竟然要求我杀掉自己宠爱的美人,太过分了。”此时的平原君只当是个玩笑而已,慢慢淡忘了此事。
过了一年多,平原君发现门下的食客走了一半,非常奇怪,就问怎么回事。一位门客回答说:“您答应了那个残疾人杀掉嘲笑他的美人,结果您食言了。大家认为您重色轻友,所以都离开了。”平原君恍然大悟,于是砍掉那个美人的头颅,亲自上门拜访残疾人,把人头献给他,一并表示歉意。这件事情之后,平原君的门客又都逐渐回来了。
想想是很残忍的,这个美人成为无辜的牺牲品,但平原君也是无奈之举,作为一个政客,一个公众人物,必须要言行一致,言而有信,否则在乱世纷争中,他可能会无法控制局面。
历史上还真有因为女人的嘲笑而引发的战争,春秋时期,齐顷公的母亲因为嘲笑晋国正卿郤克走路一瘸一拐,郤克感觉受到侮辱,记恨三年,等待时机引发了一场战争,齐国战败,晋国要求齐国太后当人质,最后和谈赔偿,太后才得以幸免。所以说,复杂的历史背景下,女人的笑声,不容小觑,一旦处理不当,恐遭不测。
平原君的君子之风名不虚传,名将赵奢年轻的时候只是个负责税收的公务员,但他事业心强,工作认真,当时很多皇亲国戚都是赖税大户。下属完不成任务,赵奢亲自上门催缴。到了平原君家,管家根本不拿赵奢当回事,还态度蛮横。赵奢当即杀死了包括管家在内的几个闹事的人。平原君非常愤怒,打狗还得看主人,竟然在自家门上挑战,他决定找机会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赵奢。
没想到赵奢亲自上门了,不是来道歉的,是来和平原君讲理的。赵奢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国家,更是为了你的前途啊。”平原君反问道:“你杀了我九个人,还为了我好?”赵奢解释道:“您是皇室贵族,却放纵下人违反国家法律,假如全国人民都效仿,那么国力就会亏空,万一战争,我们无力还击,国家一旦灭亡,平原君您还能和现在一样尊贵吗?”
听闻赵奢一席话,平原君对其十分欣赏,不但不怪罪他,还将他引荐给了赵王,后来,赵奢不管做赋税总管,还是带兵打仗,文武兼备,不负重托。
长平之战后,邯郸被秦国围困,赵王派平原君突围出去,出使楚国,制定合纵策略,共同对付秦国。平原君有门客数千,挑选出十九个人后,剩下的都不足取,未能凑满二十人。正在发愁的时候,有个叫毛遂的来到平原君面前,请求说:“请您把我当成后备人员一起随行吧。”平原君一看面孔挺陌生,对这人没啥印象,就问:“先生来我这儿几年了?”毛遂回答:“三年了。”平原君说:“贤士生活在世上,如同尖锐的锥子放在布口袋里,锥子的头会露出来,您都来三年了,我也没听说您有什么事迹,先生还是别去了。”言外之意,您三年来碌碌无为的,恐怕就是个混吃混喝的主。
毛遂说:“我是没有机会展示自己,如果之前早一点把我放进口袋里,我可不是只露锥子的尖,而是整个锥子的锋利。”平原君一听,说话挺傲娇,带着试试吧。其余的十九个人互相交换眼神,心底暗暗嘲笑毛遂。
毛遂确实是个很有见地的人,在讨论国是的时候,其余十九个人改变了原来的看法,都很佩服毛遂。平原君和楚王商议合纵抗秦,从日出谈到日落,也没谈出结果。大家都怂恿毛遂:“毛先生您上去说吧。”
毛遂手握剑柄拾阶而上,问平原君:“合纵抗秦的好处两句话就说清楚,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谈不拢呢?”楚王问平原君:“这谁啊?这么没礼貌?”平原君回答:“我的一个门客。”楚王大声斥责毛遂:“还不退下,我在和你的主人谈话!”
毛遂毫不畏惧,说:“大王斥责我,无非就是仗着您的地盘,人多势众。现在我距离您十步之内,您性命堪忧,因为我占据了有利位置。商汤凭借方圆七十里的土地成为帝王,周文王凭借方圆百里就号令诸侯,他们都不是凭借人多,而是把握住让自己处于有利位置的形势而施展威风,现在楚国虽然幅员辽阔,将士一百多万,看似很强大,但是白起仅仅带领几万人就敢和楚国交战,还占领了鄢.郢两地,火烧夷陵,这是楚国人的仇恨,连赵国都觉得羞耻,现在制定合纵抗秦也是帮助楚国雪耻,您怎么能当着我的主人斥责我呢?”
楚王被毛遂说服了,于是当即歃血盟誓,指定合纵事宜。
对于毛遂的优秀表现,平原君赞叹不已:“毛先生凭借三寸之舌的威力,强过百万军队的威力啊。”此后把毛遂奉为上宾。平原君任人唯贤,唯才是用,毛遂则智勇双全,进退可度,主仆二人相得益彰。这就是毛遂自荐,脱颖而出,三寸之舌三个典故的来历。平原君得用良才,还为后世创造了三个成语,堪称佳话。
平原君返回赵国后,援军到来还需要些时日,秦军更加急切的包围邯郸,邯郸形势危急,兵困粮尽,平原君尽散家财,命一个叫李同的将领带领士卒三千坚守城池,直到楚春申君与魏信陵君援兵赶到,秦军不敌,只好撤兵回国。平原君虽立大功,却从不居功自傲。
平原君辅佐了赵惠文王和赵孝成王,曾经三次被免去相位,又三次恢复相位,宦海沉浮,平原君都坦然面对,对国家矢忠不二。
然而,平原君也是凡人,也会犯错,赵国在长平之战中,损失四十几万人,平原君是脱不了干系的,他认为坐享其成得到十七座城池,所谓的大利,其实是中了冯亭嫁祸赵国,激怒秦国的阴谋,给赵国带来了灭顶之灾。
所以,司马迁说: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体。是啊,利令智昏,有时候,眼前的利益会让聪明的头脑发昏,平原君非圣人,亦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