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快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是西楚霸王项羽在临死前的慷慨悲歌，一个盖世的英雄，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霸王记挂着的是跟自己披荆斩棘的战马，霸王放不下的是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虞姬，百般柔情，万般无奈。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是汉高祖刘邦豪情万丈的《大风歌》，有人说他是流氓，可这个流氓凭借着自己市井上的手段打下了汉家江山，就是这么个混子把贵族们打得灰头土脸、落花流水，难道必须得凭借着光明磊落的手段才能成为英雄？刘邦他不屑。从底层爬摸滚打到万人之上的至尊，这正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最好写照。君主之威扬四海，意气风发衣锦还乡！
楚汉之争的最后一环，在史册上浓墨重彩的垓下之战，乌江水千古悠悠，不知多少文人骚客临江凭吊，怀古伤今。是《乌江》，也是《垓下》，胡曾一支笔蘸上浓浓的墨，压抑不住胸中翻腾的感情写下：
争帝图王势已倾，八千兵散楚歌声。
乌江不是无船渡，耻向东吴再起兵。
和刘邦争夺天下的战争已经处于劣势，项羽集团大厦将倾，四面楚歌声，更是使得楚军人心涣散，将不成将，兵不成兵！如果项羽没有一意孤行选择自杀，那说不定回到江东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惜，没有如果。
拔山力尽霸图隳，倚剑空歌不逝骓。
明月满营天似水，那堪回首别虞姬。
那一个曾经力拔山兮的霸王，如今也只能拔剑对空独自哀叹，自古英雄如美人，人间不忍见白头，正因为如此，那一个叱咤风云的项羽才成为了历史的绝响，经久不衰。
杜牧对项羽的未来持积极的态度，跨过历史的风起云涌，大力称赞江东子弟的才华与能力，手下有如此之多的青年才俊，卷土重来成为楚汉之争的胜利者也有可能。可惜就可惜在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惜就可惜在西楚霸王不懂得至刚易折的道理，身为“男儿”，能屈能伸，屡败屡战才是硬道理。可同样以《题乌江亭》为题，王安石却残忍的揭露出“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的事实，他把项羽的失败看作是历史的必然，坑杀战俘的是项羽，放弃关中的是项羽，自立为王的是项羽，尽失人心的是项羽，“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兵上天才，政治蠢才，这就是项羽的悲哀。
血洒乌江，垓下便成了项羽的垓下，“西楚霸王，一瞥永不驯服的目光，穿过万千浮尘，至今仍在乌江上空回荡，而人却不见了”没有他，暴秦怎能灭亡？！“孤帆远影，西风斜阳，美人美酒，乌骓乌江”，他是盖世的英雄，却偏偏抛下了自己的八千子弟，他只看得到自己的乌骓马，他只看得到自己的美人虞姬，难怪！难怪无颜过江东。
鸿门宴上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刘邦，转头便给了项羽一个巴掌，谁还记得当初的歃血立誓？韩信陈平，抱着满腔的怨念转投敌营，谁还在意所谓的贤臣不事二主？大概只有胯下乌骓马，得了项羽绝对的信任，而乌骓的不离不弃也没有辜负霸王的真心实意；大概只有身旁的虞姬，得了项羽的满腔柔情，而虞姬的生死相随也没有辜负霸王的情比金坚。美人自刎乌江岸，是伤心秦汉悲剧的结局，也是开始……
霸王一首《垓下歌》，平生功业万丈豪情涌上心头，与当时所处的重重包围的境遇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加凸显出了英雄末路的无可奈何和满腔怨愤。曾经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的穷途末路悠悠一叹；英雄的盖世豪情，英雄的无力苍白；忆往昔，一匹乌骓踏出了锦绣江山，一人一马，所向披靡；可此时，命运无常，天时不利，除了自刎留得一份体面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选择，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虞姬的选择。在项羽死后，虞姬的命运会是何等的悲惨，可想而知。江东的领导者无颜回到故土，难道江东就有虞姬的容身之处吗？刘邦的汉兵虎视眈眈，这个陪伴项羽东征西讨的美人前途渺茫。“虞兮虞兮奈若何？”面对绝境，项羽能坦然横刀自刎，却舍不得把刀架在爱人脖子上，他的挣扎、痛苦从来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刻骨铭心的爱。虞姬眼含热泪，舞剑和道：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朱熹评价项王“慷慨激烈，有千载不平之余愤”，我们也能从一出霸王别姬中看到虞姬的悲壮，巾帼不让须眉！李清照《夏日绝句》难道只在写楚霸王？大概是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样的英雄气不仅项羽有，虞姬身上也很明显，为了心中的“道”，死得轰轰烈烈。（我始终不愿意把项羽和虞姬的死跟利益权衡扯在一起，事实就是他们死了，项羽为天下，虞姬为真情）
壮士气如云，佳人拭泪痕，君王到死都没有为自己悲叹，却心心挂念着美人的前途；美人亦不负君王意，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曲中犹带楚歌声，乌江畔，楚歌尽是君王英雄气、美人戚戚情。无怪乎，千百年来，墨客文人竞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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