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大战结束前,实际上在整个浙江地区就已经只剩下戚继光一家兵马了,这时俞大猷已经被下了大狱,理由是莫名其妙的,反正不值一提!那时候奸臣当道,莫须有的罪名有的是!
倭寇也是个死脑筋的队伍,戚老虎在浙江,但是他们却抱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态度,一次次的拿脑袋往戚家军的枪口上撞。
“遇戚不得活”,已经成为了倭寇间的统一认识,经过几年的战役,无论怎么顽固的倭寇,都不敢再往浙江踏上一步!他们知道那是死路一条。但是,倭寇们要生存,怎么办?他们去了更远的福建,继续抢劫,这次是福建人民遭殃了。
拜戚继光太过生猛所赐,从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起,倭寇大肆入侵福建,而且这次倭寇不是抢完就跑,而是在大陆建立了广泛的根据地,一年间北到福清,南到漳州,全部控制在了倭寇的手中。
嘉靖皇帝命令胡宗宪立即派戚继光去支援福建!
而当戚继光带领戚家军到达福建境内后才发现,这里的敌情比起浙江来要严重很多,浙江的倭寇大多是成群结队的行动,目标大,好找还好打!可是福建的倭寇跟流氓斗殴的人数差不了多少,多则几百人,少则几十人就敢出来抢!而且队伍过于分散,出一次兵才消灭几十人,不值得!
所以,戚继光果断决定,先找福建境内最大的一股倭寇势力下手!敲山震虎!
据可靠情报,倭寇大部集中于横屿岛(福建省宁德东北),岛上上千倭寇已经是这个地区最大的倭寇势力了。而且这股倭寇都来自于九州岛,日本最贫穷的地方,所以他们抢劫的动力最大,他们据险而守已经在这座岛屿上盘踞了三年,气焰十分嚣张。
之所以说横屿岛是个天险,倒不是由于它多么险峻,而是由于它的构造太奇怪了。
这里早上退潮,下午涨潮,涨潮的时候,海水十分汹涌,会淹没原有的陆地,将海岛与大陆的距离拉大近几十里。退潮的时候,海水带来的大量泥沙会使道路十分泥泞,根本无法行走。每天白天落潮,下午晚上涨潮,夜袭没有可能性!
如果横渡,肯定会由于道路泥泞,军队行进速度过慢,而成为倭寇的弓箭和火枪的攻击对象,而且在横渡过后,还必须保证把倭寇全部消灭,否则后路又会被海水切断,那时明军就会变成一支彻彻底底的孤军。
但,无论怎么说,这仗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赢。戚继光站在战士们之前动情的说:“你们只有四个时辰的时间,这四个时辰你们要度过海峡,消灭倭寇,否则你们将永远不可能回来了!如果有不想去的提出来,我不反对!”
戚继光说的是事实,但这样的话是对男人最大的刺激,是对战士最大的刺激!此时退出是耻辱!
戚家军的将士们此时齐声喊道:“不杀倭奴,誓不罢兵!”从他们的眼神中,戚继光再次看到了一种气质,一种军人的气质,一种民族的气质!
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八月初九凌晨,戚家军突然向横屿发起攻击,此时倭寇们刚刚睡醒,哨兵睡眼惺惺的看着大陆方向。
他们突然发现有敌军来了,他们刚要紧张起来,才发现这股敌军好像遇到了麻烦,
戚家军果然陷入了泥沼之中,大军移动十分缓慢。戚继光然那个士兵们用稻草铺路,但是由于路太泥泞了,这些稻草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更重要的是戚家军为了能摆出鸳鸯阵,身上带着的家伙比其他明军多很多,带着这些累赘度过泥沼,行动速度可想而知,而且越靠近海岛,泥泞就越严重,士兵们渐渐发现他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而倭寇们此时正在看明军的笑话,他们如果在此时发动进攻,或者用弓箭、火枪攻击,戚家军必然会受到重创,但是他们坚信戚家军不可能能在预定时间度过海峡。所以,他们乐不得看热闹。
陆地上压阵的戚继光看到了这一切,他十分清楚,这样的气势即便上了岛,也根本不会取得胜利。他此时让手下把战鼓推了上来,亲自提起鼓槌,为战士们擂鼓助阵。士兵们回过头来,看到了主将的动作,听着那振奋人内心的战鼓声,他们知道那是一种寄托,一种希望!刚刚还被泥沼弄得心情郁闷的战士们,此时重新拾起了信心。
倭寇们见证了奇迹!见证了精神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明军此时在泥沼中的速度加快了,似乎地球对他们已经没有了引力。
倭寇傻了,这才整队出发,准备攻击戚家军。而此时戚家军的先头部队已经登上了海岛,虽然两腿都是泥巴,但是他们迅速展开阵型,做出了防护的架势,等待剩余的战友成功登岸。
倭寇此时对部分登岸的戚家军发动了猛攻,但是早已习惯了以一敌百的戚家军毫不退缩,虽然略有损伤,但是很快击退了倭寇的四次进攻,而这时戚家军已经在海岛上完成了集结。
鸳鸯大阵既出现在平原、深巷之后,再次出现在了海岛之上。倭寇根本不是戚家军的对手,这次他们想投降都晚了,海岛之上根本无路可退!
战斗只用了三个时辰就结束了,比戚继光预计早了一个多时辰,岛上的千余名倭寇全部被歼灭,一个没留,岛上解救出了被倭寇掳走的妇孺八百余人,戚家军共阵亡十三人,这十三个人还是在最初的滩前防御战中阵亡的。
戚继光命令,把这些倭寇的尸体全部运回到陆地上,并在福建各地悬挂,用此来威吓倭寇,这一招十分管用,福建的倭寇顿时老实了许多。
胡宗宪知道戚继光把横屿岛上的倭寇全给灭了,任务已经完成,他命令戚继光回到浙江。因为像戚继光这种宝贝级的人物,全中国仅此一位,倭寇看他去了福建,说不定哪天就又回浙江了。但是,福建的倭寇实在是太多了!横屿岛上是倭寇的一个最大的据点,但却不代表打掉了这个据点,倭寇就消停了。
福建按察副使汪道昆跟胡宗宪是老乡,他给胡宗宪写信说福建现在倭寇未平,请求宽限几日。
而戚继光也觉得回浙江很没意思,那里的倭寇都被自己打跑了,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没有敌人的日子是寂寞的。所以,戚继光跟胡宗宪请缨,平灭了兴化的倭寇后就回去。
胡宗宪拗不过戚继光,也正好要给汪道昆个面子,就同意了。
福建兴化的敌情十分复杂,但经过横屿一战后,散落在各地的倭寇个个胆战心惊,他们开始向一起集结,因为人多了既可以取暖,也可以壮胆。虽然倭寇兵力的增加给戚继光增加了消灭倭寇的难度,但是却也省去了到处寻找倭寇的时间。
牛田和兴化是倭寇的两个新据点,两地互成掎角之势。特别是牛田的倭寇尤其嚣张,他们竟然在此建起了大营,而这座倭寇大营竟然绵延了三十多里。
但戚继光压根就没把这帮倭寇放在眼里,他把大营安扎在离牛田很近的锦屏山上。当晚,戚继光就搞了一次偷袭,他派把总王如龙只带了七百人径直奔着牛田大营的突出部杞店而去。
这一仗打得真够狠,王如龙所率领的戚家军偷偷摸入了倭寇大营,然后开始剁人。一刀一个,还在睡梦中的倭寇大半做着梦,脑袋就搬了家。
王如龙临走还不解气,放了一把火把杞店的倭寇大营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牛田方向的倭寇看到这场大火知道杞店出了事,赶忙出兵营救。戚继光此时又给倭寇们生动的上了一课,这一课的名字叫围场打援。
出来接应的牛田援军走出不远,就听得喊杀声震天,戚家军的鸳鸯阵突然从斜刺里杀出,这一千多名援军在黑暗中再也难以辨认方向,只知道往回跑。
而牛田的倭寇大营见倭寇们回来了,便把大营的门打开,但是殊不知道,这里边还混杂着众多的戚家军将士。牛田大营顿时乱作一团,六千多戚家军将士一鼓作气,一夜之间连克倭寇三十里联营。
牛田一役,盘踞在这里的倭寇彻底被肃清,而清点戚家军的人数,竟然无一人伤亡,这绝对是战争史上的奇迹。
而正当汪道昆想要大摆筵席为戚继光庆祝胜利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戚将军又要出发了,这次的目标是兴化。
牛田遭到攻击,按说兴化的倭寇本该来救援才是,但是戚继光用兵实在是急如闪电。一夜之间,牛田被夷为平地,幸存的倭寇朝着兴化方向而来。兴化的倭寇听说牛田完蛋了,非常害怕,赶紧撤到了兴化东南的林墩。
林墩这个地方,水网密布,河渠纵横,很难展开阵型。戚继光命令两面出击一路人马从北路佯攻,而他亲带大军从南路攻击。
而真到了南边,他才发现这里似乎一个困局,因为能够接近倭寇的只有一座桥,其他的通过河域的桥梁都被倭寇拆毁了。这座桥的宽度只够两个人而已,必须拿下这座桥才能攻击林墩。
戚家军作战历史上唯一可以称的上是血战的战斗开始了,第一次攻击,戚家军自哨官周能以下三十六人全部阵亡,戚家军自与倭寇作战以来,阵亡人数的总和都没有这么多。
戚继光火了,派上了第二批三十六人一组的敢死队,没一会,又全部阵亡了。此时,戚继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作为一军的统帅,他亲自手捏长枪,带领着王如龙等将佐攻击桥头阵地。
在主帅的感召下,戚家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拿下来小桥。而这之后的事情,就变得异常容易了。
为死去的战友报仇!戚家军杀红了眼,两千多倭寇被他们砍得支离破碎,一千多倭寇开始逃窜。想跑?门都没有!
这一千多人最后逃到了瓦窑内,王如龙一把火,将这些倭寇活活烧死。此役倭寇死亡四千余人!
但这也是戚家军损失最大的一场战斗,阵亡九十人!甚至出现了军官阵亡的情况。戚家军血战林墩,百姓们无不动容。
第二日,戚继光伏在那座小桥上痛苦自己死去的兄弟!战友!这样爱兵如子的将军,让福建父老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戚家军可以打败倭寇,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支军队,他们更是荣辱与共的兄弟。
照这个态势,福建的倭寇很快就要被肃清了。但此时,戚继光却遇到了麻烦,因为胡宗宪出事了,这位抗倭的中坚力量因为和奸臣严嵩走的太近,在严嵩倒台后终于吃了官司,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十一月,胡宗宪被削去官职,逮捕入京。
不久后,胡宗宪在狱中自杀,临死前,他写下了“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的诗句,让人们对这位复杂的人物的最终命运充满了感慨。但是不管怎么说,抗倭没了胡宗宪就没了主心骨,即便戚继光再能干也没用。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大胡子二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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