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是中国古代最为繁华昌盛的一个朝代。其中,盛唐时期是其发展的鼎盛期,这一时期经济繁荣、政治开明而稳定、文化空前发达,大多数的老百姓都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
一如现代人,那时没有了三餐之忧的人民开始关注社会的阶级流动性问题。虽然当时的老百姓很少有失业的现象,但是有识之士决不情愿在田间一辈子下地干活。这个时候,能改变这些寒门子弟人生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仕途。
期间李白、贺知章、张九龄、王维等一些知名诗人都在这一时期出人头地,成为叱咤官场的大咖,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有才。当然,也不是所有有才华的人最后都能当官。当官也要讲究“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有的人走不好仕途这条路不是因为他不够拼命,而是运气还没到家。盛唐时期,孟浩然就是这么一个有才华而无处施展,终生不得志的代表人物。
少有鸿鹄之志
孟浩然出生于一个薄有恒产的书香世家,他家祖上是读书人,略有一些田产。但是,古代的“书香世家”和“钟鼎之家”在社会地位上终究有别。书香门第意味着这家人有文化,出过知识分子,但极有可能是寒门;而钟鼎之家则往往代表着某种权势和政治地位。
孟浩然一家放到现代,顶多只能算上一户小康,更谈不上有什么政治背景,但是孟浩然却自幼有鸿鹄之志。作为大儒孟子的后人,孟浩然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儒家思想的拥趸者通常是“入世”的,即入朝做官,将仕途作为实现“以天下为己任”这个远大抱负的途径。
孟浩然在早期自信颇有才学,展望未来的时候也是豪情万丈,就像我们现在很多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跃跃欲试。当时,唐朝入仕的方式是多样化的,能不能当官,就看你够不够灵活变通。
以隐求仕未果
初唐时期,从武则天时代就开始流行一种“以隐求仕”的仕途之路。我们可能会认为,当官无非就是先寒窗苦读个十年,然后一朝科举天下知。事实上,初唐时期,“归隐求仕”才是王道。
也就是说,一个有抱负、有才学的诗人往往倾向于归隐山林,归隐了以后就终日写诗、练剑,表现出一副出世者的超然,时而通过诗作表达一些别出心裁的政见,只待这些作品流传到皇帝耳朵里,然后朝廷会派人来请他们出山入朝。这种入世的方式听来既清高又体面。和那些走科举流程入朝的人相比,则显得清新脱俗。
唐朝的卢藏用就是一个“归隐求仕”的典型例子。卢藏用,人如其名,藏起来才有用,他比孟浩然早生了几十年,出身在北方的一个官宦世家,其人才华横溢,一举便中进士,可惜没能得到上级的重用。一气之下,他写了一篇《芳草赋》,表达了自己不被赏识的郁闷,跑到终南山过起了隐居生活。
事实上,终南山离帝都长安很近,他隐居于此也是为了便于引起朝廷的注意。有意思的是,后来皇帝去了洛阳,他一路跟着跑到了嵩山,只为了离皇帝近一点,他因此得到了一个颇带戏谑的称号——随驾隐士。武则天知道后还真的请他出山,后来还封他做了左拾遗。
正因为这个典故,不少后人便效仿这种做法,称这样的出世方式为“终南捷径”。孟浩然作为一个后生,看这条路有点苗头,自负有点才学,便也跟着效仿。当时他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张子容,两人既是老乡又是生死之交,一同前往鹿门山隐居。
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总是骨感的。隐居了一段时间,两人的居所还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鞍马来访。难道是地址选的不好?好朋友张子容有点坐不住了。
等来的都是命运,拼来的才是人生。于是,张子容打算先下山观望一下,看看是山上信息不流通还是自己才学不够用。哪知子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子容下山后通过应试制度,一举中了进士。当时子容25岁,而孟浩然算起来也23岁了。古代的人寿命普遍不长,这也是“出名要趁早”的原因之一。
孟浩然这下也按捺不住了,他决定下山,另寻门路。
漫游求仕之路
除了前文提及的“终南捷径”,古人还流行一种“漫游求仕”。“漫游求仕”指的是一路游历祖国大好河山,一路寻求进入官场的契机。《红楼梦》中,贾雨村被贬后就是以这种方式攀附上了林如海,得到了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种方式听起来轻松而又有点浪漫主义,但是事实上践行起来并不容易。一个人不光要有实力和魄力,还有有一定识人接物的能力,才能得到赏识和提拔。
孟浩然就这样辞别了亲友,在长江流域一代拜谒各类官场人物,广交朋友,以期有朝一日能为朝廷效力。
开元五年,公元717年,孟浩然在洞庭湖谒见了当时任荆州长史的张说,还作了一首《岳阳楼》相赠,可惜当时的张说也是被贬湖北,本就是身陷泥淖之人,更是无从提拔孟浩然本人。
开元八年,公元720年,孟浩然在数年飘零辗转中病了,他写了一首《晚春卧病寄张八》送给好友张子容诗。当时的子容已经官居晋陵尉事,孟浩然却没能在求仕之路上有所进展。
又过了三年,孟浩然西游长安,时值张九龄任宰相,孟浩然激动地写下了流传千古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相赠,以婉转的口吻表达了自己渴望得到录用。不知是诗句太过委婉还是丞相无意提拔,此次赠诗的结果也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直到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孟浩然已经36岁了,他一路又结交了襄州刺史韩思,襄阳令卢馔,最后甚至跑到玄宗所在的洛阳求仕,滞留三年都一无所获,没能谋得一官半职。
这一系列的打击都似乎在告诉孟浩然,漫游求仕这条路并不适合你。但是,孟浩然并不丧气,或者说还没有完全死心。
入京科考不仕
唐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也就是孟浩然39岁那年,他赶赴长安迎来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场科举考试。上天并没有因为孟浩然的执着和坚毅而感动,他在科举考试中还是落榜了。
没有中举的他似乎是有点不甘心,他选择继续留在长安盘桓,以求慧眼识珠的伯乐。他也的的确确是有才华的,在长安期间,他曾因为在太学赋诗而名动公卿。大家这才发现,原来长安还有个深藏不露的孟浩然被埋没了。
如果说之前所有的出师不利都是为了最后的机遇埋下伏笔,那么孟浩然的确是个眼看着机遇溜走的倒霉蛋。
相传王维和孟浩然私交甚笃,一日两人正于王维府上饮酒作乐,恰逢玄宗造访。孟浩然一时衣冠不整,惶恐得钻到了床底下,最后还是没法瞒过皇帝,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玄宗非但没有降罪于他,反而是他已经耳闻孟浩然的才学,不想因此失了个贤才,便要求他吟诗一首。任谁看来,这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眼看着机会就这么来了,挡也挡不住,王维都替他高兴。可是不知孟浩然是酒精上脑还是平时积怨太深,他接下来吟出的诗会让他酒醒后连肠子都悔青。
借着酒劲,他缓缓低吟:北厥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自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一下子空气凝固了,前一秒还为朋友高兴的王维也愣住了。孟浩然的全诗都透露着一股子有才不被赏识的怨气,暗含着自己对玄宗的淡淡不满。这下好了,玄宗听罢后不禁龙颜大怒,不禁呵斥:“你考不上科举是你的能力不行,这下还怪罪到朝廷头上了。朕一向爱才惜才,按你的意思,你的仕途坎坷反倒还成了朕的过失了?”
就这样,孟浩然因为一首诗断送了自己的似锦前程,连存心想要拉他一把的王维都反被连累。看来,孟浩然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和应变能力着实不适合在官场混迹。
自此以后,孟浩然本人也对仕途失去了最初的热诚,已过不惑之年的孟浩然也看清了自己的人生使命,真正地归隐山林去了。
寄情田园而终
文章憎命达,孟浩然作为盛唐山水田园诗歌第一人,也许将自己的才华融入山水田园,尽情享受祖国的大好河山,为后世留下更多绝妙的诗篇才是他人生的终极价值所在。也许只有历经这一番追逐的磨难和求而不得的失落才能让他真正参透生命的意义吧。
孟浩然《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唐开元十七年,公元729年,孟浩然离开长安,辗转于襄阳吴越等地,一路上游山玩水,拜访名山古刹,吟诗访友,功名之心已经冷淡。此时的孟浩然已经心生退意,打算隐居。
孟浩然《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五年之后,孟浩然再次前往长安求仕,还是无功而返。第二年,公元735年,孟浩然东游越剡,在黄鹤楼遇到李白,李白写了那首著名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诗为他送行。
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又过了五年,到了唐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孟浩然因病去世,终年五十一岁。盛唐时期落寞不得志的诗人有很多,生活潦倒,落魄失意的人也不少。但是孟浩然,尤其让人觉得可怜,一生为了功名而奔波,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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