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中的意境——读辛弃疾的《摸鱼儿》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意境这个概念是我过古代诗人、画家、文艺理论家在总结诗词、绘画的最高艺术境界。唐代诗人王昌龄曾说过"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绝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像，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仇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于意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这就是说作诗应由物境、情境和意境。

辛弃疾的这首《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下文简称《摸》词）在意境上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意境有三个特点：一方面，境界是物境与情境融合而成的。境界并非独指景物。在诗歌中，人的喜怒哀乐也体现在景物上。如《摸》词中的上阙"落红无数""天涯芳草无归路"，这些伤感的景物正是词人此时心境的写照。另一方面，境界中含有气质和神韵。气质与神韵是构成诗词独特风格的重要因素，词中"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一个"惹"字将全词境界全部"惹"出。第三，诗意贯通流畅才有意境。有时候诗人为了使语言更加含蓄精炼，往往会引用典故，典故用得好，能以少胜多，含蓄隽永，但若用典不当，艰深晦涩，就会使诗意阻塞。《摸》词中，大量引用典故，如"千金纵买相如赋"，"相如赋"指的是汉武帝时，陈皇后千金买得司马相如为作一首《天行门赋》也叫《长门赋》以博得汉武帝的宠爱。在此，辛弃疾实际是用陈皇后、杨玉环、赵飞燕一连串的宫廷斗艳、猜忌误国的故事来讽刺当时的南宋朝廷。

情意是意境的核心。诗歌理论中一贯强调"诗言志""诗缘情"，意境中的"意"就是指情意。立意高，诗的意境就高。《摸》词表面看来，似写宫女伤春遭妒，实则是感叹时光飞逝，词人自己又遭朝中主和派妒忌排挤的愁闷。

意境是情景交融的结晶。写诗作画都妙在那似与不似之间，抓住传神的东西，泼墨着色，就出了意境。词中"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柳梢上的夕阳，日暮的感觉，这就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含蓄也容易出意境。诗词贵含蓄，古人常用"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来形容诗词的含蓄。只有通过读者的体会和咀嚼才能从中得到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摸》词含蓄，明写宫女伤春感怀，实抒胸中报国无门之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