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盼歸。
翩翩堂前燕
冬藏夏来见
每到暖风拂面
杨柳泛青的时节
燕子就如约地飞回来了
人们知道燕子是恋旧的
无论它肥了还是瘦了
一定会回到自己的旧巢
人们又何尝不知
那北飞的燕子
也曾和鸥鸟比翼
于浪花中见到大鱼出没
但它更想念故园的屋檐
老宅的窗棂
还有室下的故人
在中国人眼中
燕子不只是一只燕子
它被赋予了相思
寄托了离愁
在烟柳轻絮的季节
与思乡的人一同盼归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记忆中,家乡的春天就是燕子的世界。微风中、阳光里、田野间、屋檐下、电线杆上、晾衣绳上,大大小小的飞燕,口衔春泥、穿花拂柳、贴地争飞,入窗棂、补旧巢、呢喃软语。
淳朴的农人们相信,今年来家里筑巢的燕子一定是去年的那对。若是谁家没住燕子,会让人瞧不上的,因为燕子不栖不睦之家。而且老人们常说,家有燕子窝,是一家人的福气。因此,就连淘气捣蛋的孩子,也未敢动燕子一根毫毛,晚上临睡前还要看看燕子回家了没有。
年来年去来去忙,春寒烟暝渡潇湘。作为勤劳的表率,据说几个月时间就能吃掉几十万只昆虫。而为人父母的燕子更是不辞劳苦,终日在田间农舍奔波,将衔来的虫喂进雏燕口中。黄昏,当炊烟笼罩了村庄,燕子才翩然归巢,与辛苦一天的主人共同进入梦乡。清晨,又随主人飞出家门,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中国古人尊燕子为“义鸟”,它不像麻雀,叽叽喳喳地专门到人的跟前觅食,也不像喜鹊只愿栖高枝。几千年了,燕子总是在一个合适的边上,让人看得清楚的高度,筑巢安家,生儿育女。
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总是成双成对出入人家的燕子,一直受到古人的青睐。因此,它常常出现在古诗词中,或惜春悲秋,或渲染离愁,或寄托相思,或慨叹世事,非其它物类所能替代。
韦应物借燕表达春光之美: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晏殊用它倾诉春愁: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欧阳修惜叹: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但这些似乎都抵不过刘禹锡笔下王谢之燕的沧桑变化。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那一年春天, 野草花发,秦淮河畔,泥融飞燕子时,漫步于朱雀桥上的刘禹锡,凭吊乌衣巷,想起王谢两大家族的风流。三国时期,戍守石头城的吴国禁卫军皆穿黑色军服,叫“乌衣营”,改“乌衣巷”时,已经历几朝,到刘禹锡更是王朝更迭,换如走马。曾经有多少繁华富贵,都付与了流水。如今,大地春回,燕子又归寻旧垒。然而人世已变,其间兴亡,总叫人唏嘘不已。
昔日的王谢堂前燕是人世的艰辛,是历史的苍茫。然而,今天归来的燕子又何曾容易,到处都是钢筋水泥,高楼大厦,哪里还有房檐可筑巢垒窝?今天,人们居住的条件越来越好了,但是和燕子的关系却日渐疏远。
春天,没有了燕子穿梭的天空少了许多生气。怀念昔日电线上燕子们编排的五线谱,怀念在大雨来临前,燕子贴着地面飞翔的身姿。怀念它随风飘忽,任意东西的自在。怀念它如弓似箭,直插云间的洒脱。怀念它俯空直下,悠然闲落的诗意。眼下繁花盛开,多想有一个院子,再与燕子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