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夜读｜徒结万重欢，终成一宵客

文 | 烟雨客

唐朝以道教作为国教，神仙之术也为时人所追慕。唐代诗人李端，在青年时期就醉心神仙之术，他在《书志赠畅当》一诗中说：“少喜神仙术，未去已蹉跎。壮志一为累，浮生事渐多。”年少时就有求仙访道的想法，并付诸实施，对其诗作的影响也是深远的。

王敬伯歌

唐代李端

妾本舟中女，闻君江上琴。

君初感妾意，妾亦感君心。

遂出合欢被，同为交颈禽。

传杯唯畏浅，接膝犹嫌远。

侍婢奏箜篌，女郎歌宛转。

宛转怨如何，中庭霜渐多。

霜多叶可惜，昨日非今夕。

徒结万重欢，终成一宵客。

王敬伯，绿水青山从此隔。

这是一个鬼故事。这位名叫王敬伯的少年，在夜晚的江面上弹琴，怅然如诉的琴音挑动了已故少女的心弦，本来停尸舟中的她们，还魂而来，共同与王敬伯演奏了堪称绝响的乐章……这一夜的欢乐，终究随风远逝，她们再未回来。

有人说：所谓知己，便是如此，纵然人鬼殊途，也挡不住惺惺相惜。

这则故事记在《续齐谐记》中：“晋有王敬伯者，会稽余姚人。少好学，善鼓琴。年十八，仕于东宫，为卫佐。休假还乡，过吴，维舟中渚。登亭望月，怅然有怀，乃倚琴歌《泫露》之诗。俄闻户外有嗟赏声，见一女子，雅有容色，谓敬伯曰：‘女郎悦君之琴，愿共抚之。’敬伯许焉。既而女郎至，姿质婉丽，绰有余态，从以二少女，一则向先至者。

女郎乃抚琴挥弦，调韵哀雅，类今之登歌，曰：‘古所谓《楚明君》也，唯嵇叔夜能为此声，自兹已来，传习数人而已。’复鼓琴，歌《迟风》之词，因叹息久之。乃命大婢酌酒，小婢弹箜篌，作《宛转歌》。女郎脱头上金钗，扣琴弦而和之，意韵繁谐，歌凡八曲。敬伯唯忆二曲。将去，留锦卧具、绣香囊，并佩一双，以遗敬伯。敬伯报以牙火龙、玉琴轸。

女郎怅然不忍别，且曰：‘深闺独处，十有六年矣。邂逅旅馆，尽平生之志，盖冥契，非人事也。’言竟便去。敬伯船至虎牢戍，吴令刘惠明者，有爱女早世，舟中亡卧具，于敬伯船获焉。敬伯具以告，果于帐中得火龙、琴轸。女郎名妙容，字雅华，大婢名春條，年二十许，小婢名桃枝，年十五，皆善弹箜篌及《宛转歌》，相继俱卒。”

追慕这怅然的琴声，美人死去之后，依然来此邂逅，何其凄美，又何其悲情。

至若这首妾薄命，则是另一种人间故事了。

忆妾初嫁君，花鬟如绿云。

回灯入绮帐，转面脱罗裙。

折步教人学，偷香与客熏。

容颜南国重，名字北方闻。

一从失恩意，转觉身憔悴。

对镜不梳头，倚窗空落泪。

新人莫恃新，秋至会无春。

从来闭在长门者，必是宫中第一人。

从初嫁君到失恩意，从欢乐无限到悲伤不禁，她深深感叹，曾经的金屋藏娇，到此后的长门怨妇，纵然是无可奈何的命运，她们却也一定是宫中最美的人，不过如今，美人迟暮了……

李端(约743年—782年)，字正已少居庐山，师诗僧皎然。大历五年进士。曾任秘书省校书郎、杭州司马。晚年辞官隐居湖南衡山，自号衡岳幽人。其诗多为应酬之作，一些写闺情的诗清婉可诵。

在大历十才子中，李端虽然年辈较轻，但诗才卓越，是“才子中的才子”。他的名篇《听筝》，入选《唐诗三百首》。

听筝

唐 李端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曲有误，周郎顾。风雅倜傥的周郎，让多少仰慕的女子故意失误，只为能让他回眸一顾……

在李端的笔下，这琴声，这筝音，都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撩动着红尘男女心中，最为深沉的那根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