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首《将进酒》,淋漓尽致的诉说了李白被排挤出长安后的不平心理,虽然又重新踏上了云游祖国山河的漫漫旅途。此时距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已有8年之久。这一时期,李白多次与友人岑勋(岑夫子)应邀到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为客,三人登高饮宴,借酒放歌,以抒发满腔不平之气。
李白向我们诉说了如果人生注定是山重水复,我们该如何度过黯淡流年?是沉默在烟云里,独自憔悴,还是行走在山水间,放浪形骸;是寂静在西风里,形单影只,还是沉醉在诗酒中,笑看红尘?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谜题般的人生,无论如何度过,总会有些缺憾。我们只希望,在那些风波未停的年月,能寻得几分云淡风轻。
此时的我们已经看过,有人醉卧沙场,有人徘徊月下;有人策马天涯,有人流连花间。孤寂也好,畅快也好;欢乐也好,苦涩也好。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就要承受什么样的悲喜浮沉。不到终点,谁都不知道,人生的归途在何方。
英雄策马红尘,笑傲江湖,诗人落笔沧桑,沉吟古今。尽管悠悠的时光带走了那些风流往事,但是许多名字还是赫然屹立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从未离去。力拔山兮的楚霸王、气吞山河的岳武穆;悠然南山的陶渊明、放荡不羁的唐伯虎。因为这首诗,我蓦然间想到了这些名字。因为在这些诗句里,有气贯长虹的气势,也有脱略形迹的洒脱;有远离纷扰的醉意,也有不拘尘俗的自在。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就是李白的态度,似乎所有的前尘往事、所有的聚散离合,都可以放在酒杯里,沉淀出别样的心境、别样的情怀。其实,何止是得意之时,就算是失意和悲伤之时,他也总是那样,举着酒杯在山水间、在人群里、在月光下,恣肆地吟唱。
印象中,李白总是漫游在山水之间,带着诗意,也带着酒杯。从二十岁只身出川开始,他不停地行走,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最让他欣喜的是,在这场旅行中,遇到许多至交好友。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和他煮酒论诗、对饮流年。所以,那些年虽然总是行尽天涯,偶尔的高山流水,也让他不至于太寥落。
天生的孤傲性格,让他狂放不羁,也让他落魄萧瑟。他不愿通过参加科举而发迹,希望自己的满腹才华被人发现,从而被举荐走上仕途。于是,在很长时间里,他只有沉默。直到天宝元年,因道士吴筠推荐,李白才被召至长安,供奉翰林。可惜,唐玄宗并没有重用他。这个仗剑远行、傲然凌霜的诗人,在那些作为御用文人的日子里,只能用他满腹的才华为皇帝写点歌功颂德或者赏花赞月的文章。可想而知,那时的李白是何等愤懑!
当然,那几年,李白在长安也有过玄宗赐袍、御手调羹、力士脱靴、贵妃捧砚、醉写吓蛮书等蔑视帝王权贵的传说,可这些毕竟有众人的加工乃至臆造。总体而言,李白在长安过得很不快乐。他的人生理想,终究还是在冰冷的现实里沉寂了。朝堂之上,有的是摇尾乞怜、见风使舵的丑恶嘴脸。那些权贵们怎能容得下他的狂放和孤傲!于是,天宝三年,李白弃官而去,继续他漂泊四方的流浪生活。
这是他的人生。尽管胸中有丘壑,却无奈世态炎凉。他注定要辗转于江海之间,将所有心事和情怀、所有寥落和悲凉,说给山河草木。人越是喜欢自在,就越容易烦乱。毕竟,红尘似海,浮生如梦。
但他是李白,虽然酒已醉人,可他又分明醒着,人间风雨仍在,红尘岁月仍在。于是,突然间他又明白了,自己竟还是悲伤的。
他在无尽的长路上看到了人生的无奈。其实,李白并不是只愿纵马天涯或者吟风赏月,他有着旧时文人都曾有过的理想。如果可以,他希望用自己的才学来济苍生、安社稷。可是后来,他终于明白,在那个所谓的大唐盛世,固然有人们向往的清平,却也有不为人知的黯淡。
杜甫说他骄傲,天子呼唤却不上船,只愿做酒中之仙。他想必也喜欢自己豪放不羁的性格,也会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只不过,偶尔回味人生,定会因郁郁不得志而暗自嗟叹。尽管如此,他仍是真性情的李白。他仍在那里,酒里乾坤,诗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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