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秀才入军(第十四首)
嵇康(魏晋)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
流磻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翁,得鱼忘筌。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诗解:
这是嵇康写给哥哥稽喜的一首诗。
行军的兵卒在长满兰草的野地停整休息,在青草丰茂的美丽山坡喂马,
在水边的平地上用石弹打鸟,在长河里垂下钓鱼的细线。
目送着鸿雁南归,手随意地弹着五弦琴,举动间都感到悠然自得。心神纵横游弋于自然之间,寻觅玄理大道。
《庄子》中那位渔翁多么令人钦赞,他那得到了鱼忘掉筌(捕鱼工具)的境界该是怎样的出神入化。领会到玄理,语言这种形式丢掉又何妨。
春秋时期,郢地有一人将白土在鼻上涂了薄薄一层,技艺超群的匠人挥斧成风,把白土削干净了,传为神技。但郢人死后,匠人再无表演机会,默契的人不在。
所以,哥哥,如果我走了,谁还会对你畅所欲言、忠言相劝呢?请你再看看这首诗吧。
稽喜与阮籍、嵇康等清流不同,他对政坛显得更加热衷,举秀才,后为卫将军司马攸之司马,为齐王一派重要幕僚。晋时历江夏太守、徐州刺史、扬州刺史、太仆、宗正。
这是嵇康写他的一首带劝诫意味的诗,同时寓含着嵇康对庄子、玄学的认同。
在诗中,我们能看到许多《庄子》的影子,那个有着驰骋无边的鲲鹏,得意忘言的渔翁,挥斤如风的匠人的奇幻自由的国度,或许可以叫“理想国”了。
在这个国度里,人与自然合一,人们在无言的静谧里、在无忧的氛围中,体会着自然中至真至高的道理、难以言传的奥妙。花草长川,得鱼忘筌。
——在一个乱世,在一个血腥的年代。
嵇康写下了无忧花般的诗句。
这足以让我们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