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末芙蓉花 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 纷纷开且落
— 王维《辛夷坞》
一支独处深涧的木芙蓉,春日到来之时,慢慢地绽开神秘的蓓蕾,媚而不俗,芬芳而不张扬,骨子里透着“冰明玉润天然色”般的正风清雅。“她”很美,但并不孤芳自赏,更不傲睨万物,而是安静地在那里,一遍遍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做好做漂亮。
记得两年前的一次新闻发布会,第一次见到身着便装的张慧芳。大家在探讨时,她面带微笑地聆听,不时自然地做出适当的呼应,或点头、或轻语,没有给人以沉闷浮躁之感。待其发言时,虽只字片语,但显得那么沉稳大气,得体而亲切。
名如其人,人如其艺。张慧芳的每一出戏,每个动作,每句唱腔…都好似芙蓉般散发着幽幽的贞芳。
2016年12月24日晚,一出特别的“白蛇传”在长安大戏院上演。情节上并不是观众熟知的始“游湖”,终“倒塔”,而是非常见功力的《金山寺·断桥·雷峰塔》三折重头戏,其中“金山寺”一折更是按昆曲的演法。张慧芳饰演的白素贞很有分寸,在金山寺前向法海的求情,到最后的翻脸开战,情绪步步递进,张弛有度。与优秀青年刀马旦王晓丽饰演的小青配合默契。两姐妹边唱大段“套曲”,边做着繁重的舞蹈动作,一左一右,一正一反,如蝶如画。
后之开打、出手、枪下场…虽没武旦那么迅猛,但身为青衣,能如此连贯而英姿飒爽,出手几乎零失误完成!鹞子翻身逐渐加快,而阵脚不乱,动作衔接有条不紊,好像舞台的节奏也被她愈加熟稔的技巧和深厚的情感所掌控。
可以说每个青衣都演《断桥》,不乏有人把身怀有孕、极度虚弱的白娘子活活演成了泼妇,见着许仙破口大骂,声色俱厉。《大保国》类同,李艳妃不是发疯的恶妇,而是个被气坏的女皇。戏末一句念白“从今以后,朝中有事无事不与徐、杨二大奸党相干,下殿!”窝着火但拿俩人没辙,还得端着身份。这种感觉张慧芳拿捏很到位,单从传神的双眼中就可以看出心理状态的微妙变化,无论是白素贞的爱恨相加、失望、原谅,还是李艳妃的威严、气愤…皆适当自然地呈现了出来。实为大青衣范儿!
初窥张慧芳粉墨登台,并不是多么惊艳,多么华丽,是“叫好儿在心里”,一种藏在深处的震撼美,是古代淑女的传统、端庄、大气。在此情感与性格基础上,还有很多分支与发展。如谢瑶环,端庄之中透着男子的坚毅与英气;《玉堂春》的苏三,身为妓女,对当时世道无可奈何悲冤的忍受;《挂帅》中穆桂英,彰显的则是一位有故事的“中年妇女”,重整旗鼓,捧印将兵卷土重来的决心与衷心!
可以说任何一门艺术的最高境界不是“处处惊奇”,也不是“平平无奇”,而是“平中出奇”。好比京韵大鼓前辈骆玉笙先生的《剑阁闻铃》,整曲节奏基本平缓,没什么高而险的腔儿,但就是这再平常不过的旋律深处,蕴含着唐天子那一步三回头的不舍、懊悔与无奈。“言犹在耳人何处…”此恨绵绵,回味无穷。真正的艺术反而没有所谓的“特色”!
艺术是相通的。《祭塔》三十六句反二簧,时而高入险峰,时而低入深渊,高音不刺耳,低音满贯耳,字字带情,悲痛伤感但有尺有寸!《奇双会》中那旋律繁复不变的吹腔,体现出不同人物错综复杂的内心,奥妙无穷。《霸王别姬》“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卧”,与很多音调曲折、花里胡哨的南梆子相比,再朴素平常不过了。而这“朴素”,却能使每一位听者落泪……这是京剧独有的魅力,也是张慧芳独有的魅力!
当今京剧界很多青衣(其他行当类同)都是在“喊戏”,而不是用感情唱戏。逢高必上,逢噶调必翻,稍微长点的腔儿能拉多远拉多远,如此换来廉价的喝彩声…可怕的是,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正常现象”,观众好儿越多,演员调门就越高,唱得也就越慷慨激昂,把大家闺秀演成了只会大喊大叫的泼妇!
不得不说,张慧芳是其中的一股清流。她的戏很规矩,但不生硬沉闷,每个唱段都有自己的安排、有所发挥。哪一段是平平叙事,哪一段需要用点力烘托,哪一段要进入高潮…音量、腔调的起伏俱不相同,张弛有度,渐入佳境,听着顺畅舒服!
算来坛主在现场看过太多张慧芳的戏了,《奇双会·写状》《金断雷》《大探二》《凤还巢》《玉堂春》《穆柯寨·穆天王》《霸王别姬》《贵妃醉酒》……每个人物都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留恋许久。九月份和明年1月份还将演《宇宙锋》《楚宫恨》《祭江》等极具特色的青衣戏,这又会是怎样一种美,怎样一种流连忘返~期待着!
花非得十分丛密绚丽才叫美吗?
不需要!
慧俊何须繁艳 亭亭世外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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