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牡丹亭上三生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汤显祖《牡丹亭》

▷丁立人《游园惊梦》

牡丹亭上三生路

▷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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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酷热难耐的时候，在宁波大剧院偶遇了《牡丹亭》，本来是经典温婉的昆剧形式，最终呈现的却是唱腔更丰富的越剧。那次姑苏城，邂逅青春版《牡丹亭》的尾声，可惜人在旅途，行色匆匆，只能失之交臂了。汤显祖曾说：一生四梦，得意处唯在牡丹。

汤显祖的四部剧作，即“临川四梦”，又称“玉茗堂四梦”，包括《牡丹亭》（《还魂记》）、《紫钗记》（《紫箫记》）、《邯郸记》、《南柯记》。前两部基本诠释的是爱情，后两部充满了社会风情，却皆有梦境穿梭其中，所以被合称“临川四梦”。

那天我坐在二楼，眼睛近视的太厉害，台上人的相貌、表情和动作细节，朦朦胧胧，一概模糊，只能眼角余光扫荡着台下众生袅袅升腾的背影，聆听着舞台光鲜里杜丽娘和柳梦梅咿咿呀呀的叹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过可能是越剧改编音乐的缘故，少了些昆曲的意犹未尽。

《牡丹亭》的全篇皆在于一个“情”字，汤显祖笔下的“天下第一有情人”杜丽娘因梦生情，由情而梦，由梦而死，死而复生，上天下地，返回人间，与柳生梦梅终成眷属。

“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明末年，可以说是暗黑的明晚期，党争不断，“东林党”之“党”，是朋党而不是所谓“政党”。参杂着宫廷三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貌似为了正统正义而开始又无休止的斗争，即使“清流”自诩的东林党，也对耗尽大明王朝最后一丝精气神功不可没。

就在万历二十六年，宦海游历疲惫不堪的汤显祖辞官回乡，这一年，四十九岁的他完成了奇幻浪漫的《牡丹亭》。

▷陈心懋《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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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丽娘早于《牡丹亭》出现在话本《杜丽娘慕色还魂记》，这个女主的说辞挺有意味，“前夕鬼也，今日人也。鬼可虚情，人须实礼”，做鬼倒可以畅快淋漓的与情郎恩恩爱爱，你侬我侬，为人反而矜持起来。

才子为官，想当然的多，汤显祖亦是如此。黄仁宇用“大历史观”写就的《万历十五年》，算是对复杂多变明神宗朱翊钧的俯瞰。万历十九年，汤显祖上奏了一道《论辅臣科臣疏》，惹恼了皇帝，当即把他贬到徐闻县去做小官。

若是知晓徐闻县的地理位置，便知皇帝对才子的自以为聪明厌恶之至。徐闻县，今属广东省湛江市辖县，位于中国大陆最南端。不过这一变数，实际上令汤显祖几乎接近了《牡丹亭》的边缘了，杜丽娘呼之欲出。

汤显祖在步入政坛之初，类似首辅张居正以及权臣申时行、张四维均对其青睐有加，入选翰林院自不在话下，其他就是跟人站队问题了。人生逆旅，不进则退，看似前途一片光明，有时才、情、德兼备还须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当灾年之后，又出现不祥之兆的“彗星”，汤显祖以为籍此给皇帝使用人提点建议的好机会，这篇批评当朝贪黩腐败的《论辅臣科臣疏》彻底拂逆了圣意，皇帝咬牙切齿地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

突然很难过，美好的背后，现实真得很难把握，包括杜丽娘和柳梦梅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梦里。被贬的汤显祖数次经经大庾过梅岭，对大庾的人文了解颇深，“闲向书斋览古今，罕闻杜女再还魂”的《杜丽娘慕色还魂记》，与《夷坚志》大庾女子死人鬼情未了，几乎如出一辙，这些颠簸的行色匆匆，终于雏形《牡丹亭》于汤显祖胸中。

汤显祖感慨“壮心若流水，幽意似秋日”的落寞，终于给了后世的一个情深永恒的杜丽娘，在昆曲水磨腔柔曼歌妙舞之中飘飘摇摇，可望而不可即，或许相思难负，何似在人间？

▷白璎《牡丹亭》

【封面粉墨写意：邵仄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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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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