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心事几人知？——也谈纳兰容若和他的《饮水词》

今日上课，班上有学生读了鲁迅的演讲辞《读书杂谈》。鲁迅说，读书似乎是很明白的事，拿书来读就是了，但并不这样简单。接下来他区分了两种情形的读书：一是职业的读书，一是嗜好的读书。职业的读书是为了生计或者饭碗，而嗜好的读书则是为了完美心灵和满足精神追求。本来让学生读鲁迅作品还有些担心，一是怕没兴趣，二是怕读不懂。这几天学生选上来读的作品，都很有代表性，比如《野草》里面的《雪》和《影的告别》，散文《说“面子”》和《一件小事》，以及今天这个演讲辞《读书杂谈》。而且基本上还都能言之成理的说出几句自己的感想，看来都是用了“心”的。

​下课回来，心情舒畅，就喝喝茶，练练字，看看墙上挂的“魁星点斗”图。正得意时，手舞足蹈，茶杯打翻，一杯水刚好洒在了纳兰容若的《饮水词》上，可真是“与君分杯水”了。记得以前，也有同学问过关于纳兰和纳兰词的问题，特别是有个朋友曾问我，纳兰的人生悲剧是什么？我告他是为情所伤，为情所累，最后为情而死。他听后不禁感叹说，纳兰可真是个情种，有点像贾宝玉。我表示赞同说，可情之为物，只可锦上添花，难能雪中送碳；而且最能伤人，就像金庸说的“情花最毒”。他不些不满的反问说，那难道无情就好嘛？我一时竟无言以对，朋友就“多情“地拍拍我的肩离去了。

​​昨天上课，给同学说到了《牡丹亭》，也提到了汤显祖所谓的“至情”，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而纳兰容若是康熙朝内阁大臣明珠之子，生长于富贵温柔之乡，后来他也担任康熙的贴身侍卫，对他而言富贵权利易得，身边自然不缺美女。他却说“我是人间惆怅客”，他到底为何“泪纵横”呢？“人人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而要了解他的心事，就要了解他的一生，也要读他的《饮水词》，将两者结合起来加以参考，或许也能知其大概。

​纳兰生于富贵温柔之乡，身边美女无数，但他的初恋是他的表妹。他们俩青梅竹马，本是“一生一代双人，相思相望倍相亲”的，但后来表妹被选入宫成了康熙的惠妃，他俩就只好“相思相望难相亲”了。后来娶妻卢氏，两人情投意合，过了几年“赌书泼茶”的日子。可好景不长，后来卢氏染病去世。他被迫接受了一桩“无爱”的政治婚姻。此后还结识了江南才女沈苑，因为才气想通，沈苑也成了纳兰的红颜知己，可一年后纳兰带着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去世了。

纳兰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情路坎坷，一直为情所伤，让他不禁感叹“天为谁春？"而他生于富贵，在那个时代女人对他而言本可不算什么，而他却能如此痴情。胡适就曾猜想，纳兰就是《红楼梦》中贾宝玉的原型，因为他和贾宝玉一样有一颗纯情的心。人常说“饱暖思淫欲”，生于富贵之家，当物质生活满足之后，大多数人都开始追求享乐。就像《红楼梦》中的贾府一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多，而像宝玉和纳兰这样开始追求精神需要的人，就显得特别与众不同，也因此往往格外孤独。

​“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的“初见”，有对“争教两处销魂”叹息，也有不被理解和“不合时宜”孤独。他虽身在侯门，但向往自由和美好的爱情，“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他宁愿放弃富贵而换取真挚的爱情。但他也知道“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在他面前的阻碍甚至比银河还难跨过。“人到多情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他似乎后悔“多情”了；但又“人间何处问多情？”他又抱怨“天为谁春？”

其实，美好的爱情，是纳兰精神追求的寄托，而“求而不得”又使他痛苦一生。后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明白了，人生不会像初见一样始终美好；爱情也有变化，“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花魂”，“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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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一生，可能都在追求一个“梦”。在梦里，他超越人性的堕落，追求精神的崇高和完美的爱情。而他何以能做到？就是听从一颗不被世俗玷污的“本心”而为，或者说是用一颗“初心”来生活。人若能这样也就够了，看似一生的悲剧却活出了人性的高贵，又何必强求世俗眼中的“完美”和“幸福”呢？像诗人海子一样，希望明天起大家都能做一个幸福的人，而他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