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案产品在咖啡中添加了非食品原料“西布曲明”，涉案金额达两千余万元，犯罪链条涉及广东、辽宁、安徽、浙江、内蒙古等二十多个省、自治区、直辖市。
在各类保健品、减肥食品中，违法添加西布曲明的情况屡见不鲜。西布曲明可能引起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厌食、失眠、肝功能异常等一系列症状，减肥治疗的风险大于效益。
2010年10月30日，因“治疗风险大于效益”，原国家食药监总局决定停止西布曲明制剂和原料药在我国的生产、销售和使用 （IC Photo/图）
“躺着都能瘦”“两天掉三斤”，这是很多销售所谓“减肥咖啡”的商家所宣称的效果。而这些宣传语和商家没有告诉消费者的是，他们可能会被心慌、失眠、体虚等问题所困扰。
2019年10月，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查办了一起“毒咖啡”案，涉案产品在咖啡中添加了非食品原料“西布曲明”。执法人员查扣生产原料及有毒有害咖啡7.06吨，抓获涉案犯罪嫌疑人7人，犯罪链条涉及广东、辽宁、安徽、浙江、内蒙古等二十多个省、自治区、直辖市。
根据我国相关规定，西布曲明为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非法添加西布曲明的属于有毒有害食品。然而，历经数次禁令、无数次违规处罚，西布曲明依旧成了众多减肥产品大案的主角。
犯罪链条涉二十余省份
经过一年半的调查，包头市市场监管局配合公安部门最终确认，这是一起涉案金额达两千余万元的、通过一级代理商进行网络销售的特大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案件，案件涉及国内二十余个省份。执法人员查扣了生产原料及有毒有害咖啡“leptin Xbao”7.06吨，扣押包装材料25卷、查封生产设备7台。
18个月前的2018年4月，包头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执法人员在执法检查时，发现昆都仑区一服装店人员利用微信销售减肥咖啡。该店员无食品经营许可等相关资质，销售的咖啡外包装无厂名、厂址等标识，无食品生产许可证等批准文号。
“哪怕一个街边小商铺都知道三无产品是不能卖的，但案发时新的电子商务法还没有出台，微商处于零监管状态，今年才正式被纳入市场监管。而且消费者也很难甄别这些咖啡中是否存在有毒有害物质。”包头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对于此次包头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查处的案件中，违禁添加物西布曲明的来源及产品流向，相关工作人员表示暂时无法透露，需等待司法机关进一步审理。
非法添加屡禁不止
这些微商销售的不知名咖啡是“三无产品”，违法添加的“西布曲明”却大有来头。
2000年8月，由重庆太极集团生产、以西布曲明为主要成分的减肥处方药“曲美”上市，成为我国首个国药准字号减肥药。2002年，“曲美”夺得全国药品零售市场销售冠军，销售额突破3亿元。
此后十年，“曲美”的广告充斥全国各地的大街小巷，引发无数爱美人士追捧，但其副作用也逐渐显现——一些案例表明，西布曲明可能引起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厌食、失眠、肝功能异常等一系列症状，减肥治疗的风险大于效益等争议不断。
2010年10月30日，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以下简称原食药监总局）发布公告，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停止生产销售使用西布曲明制剂及原料药。作为药品，西布曲明不再合法。
出于副作用的考虑，2012年3月16日，原食药监总局又禁止在减肥保健品中非法添加西布曲明。
但数年过去了，在各类保健品、减肥食品中，违法添加西布曲明的情况依然屡见不鲜。裁判文书网显示，自2012年至2018年，生产销售含西布曲明成分食品的案件数量逐年攀升，从1增长到了超过百例，涉案金额也越来越大。
2018年“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前一天，原食药监总局选取了10起食品保健食品欺诈和虚假宣传典型案例向社会公布。其中一起就为无证生产、销售非法添加西布曲明的咖啡，涉案货值1000万元。
2018年底，有媒体报道，国际曲棍球联合会宣布对中国女子曲棍球队门将李冬晓禁赛一年。这是因为李冬晓此前饮用的“DL瘦身咖啡”中添加了高浓度的违禁药物西布曲明，却未明确标示。
除了被添加至咖啡中，西布曲明还会被添加至糖果、梅子等零食中。黑作坊生产以西布曲明为主要成分的减肥胶囊、减肥药的案例也不在少数。
随着电商、微商、网购平台等销售渠道的兴起，一些号称具有减肥功能的普通食品在营销上越发无孔不入，被查出非法添加西布曲明的例子不胜枚举，包括“欧雷顿Z7”“馈世瘦身咖啡”等各种名目。
北京盈科（杭州）律师事务所刑事部主任张涛律师身处此类案件高发省份浙江，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在获取原料、生产、宣传、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等环节，网络的隐蔽性为犯罪分子逃避监管提供了可能，其便利性也使得受害消费者遍布全国各地。
减肥为何不能用西布曲明？
含有违禁成分西布曲明的减肥药能流行全国，说明公众对此有巨大需求。不过，需求背后的危险却被忽略了。类似的瘦身咖啡，怎么就触碰了食品安全的红线？
一位医药生物技术研究博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西布曲明这种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药物，通过抑制食欲来达到减轻体重的目的。
人的食欲由下丘脑的饱中枢与摄食中枢调节。研究证明，在调节食欲的中枢通路神经突触中，5-羟色胺、去甲肾上腺素等神经递质的增加可使人体出现饱胀感，食欲下降，产热增加，加速热量消耗。而西布曲明可以刺激上述神经递质生成、释放，并抑制其再摄取。
原食药监总局曾批准西布曲明用于肥胖症的治疗，具体用于体重指数（BMI）大于30kg/m2的患者，或体重指数（BMI）大于27kg/m2，且有2型糖尿病或血脂异常等其他肥胖相关风险的患者。
在美国，西布曲明的商品名为Meridi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指出，长达一年的Meridia临床试验数据表明，经西布曲明治疗的受试者中约60%的人，与接受安慰剂治疗的受试者中30%的人相比，体重减轻了5％以上。基于此，美国FDA于1997年批准其上市。
但西布曲明并非只有益处。接受西布曲明治疗之后，消化系统、心血管系统、神经精神系统等都可能会出现不良反应，包括口干、厌食、便秘、心率加快、血压升高、失眠、头痛、头昏、头晕等。
随着西布曲明进入市场的时间增长，其使用人数增加，世界范围内关于西布曲明的不良反应事件不断增加。
2002年3月，意大利当局收到多起关于西布曲明严重不良反应的报告，其中包括两位年轻妇女死亡。在国内，2004年1月1日至2010年1月15日期间，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共收到西布曲明相关不良反应病例报告298份，无死亡病例。
不良反应事件频出，迫使最早研发出西布曲明产品的雅培公司于2003年1月启动了SCOUT试验，用以评估长期使用西布曲明对超重或肥胖患者心血管安全的影响，该研究于2009年11月正式结束。
研究纳入了10777名55岁以上的超重或肥胖患者，入组的大多数患者患有潜在的心血管疾病。经六年的治疗，与安慰剂治疗的患者相比，西布曲明治疗的患者出现主要预后事件的风险增加了16％。主要预后事件（POE）包括非致命性心肌梗死、非致命性中风、复苏性心脏骤停、心血管死亡。
基于SCOUT的研究结果，2010年1月22日，欧洲药品管理局（EMA）建议中止西布曲明的销售许可，同年10月8日，美国FDA建议停用西布曲明。
“所有的药物都要平衡利弊，弊大于利就要撤市。撤市不代表它变成了毒药，只是根据目前市场使用的情况来看，不良反应过多就要撤市。”前述医药生物技术研究博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嵇亦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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