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06年,李贺带着刚刚踏进社会的少年热情,满怀希望打算迎接进士科举考试。不料竟被人以避讳他的父亲“晋肃”的名讳为理由,剥夺了考试资格。这个意外的打击使诗人终生坎坷。从此“怀才不遇”成了他作品中的一个重要主题,他的诗也因而带有一种哀愤的特色。在他困居异乡时写下的《致酒行》一诗,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品之一。
致酒行
李贺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
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
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
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大意是:我潦倒穷困漂泊落魄,唯有借酒消愁,主人持酒相劝,相祝身体健康。当年主父偃向西入关,资用困乏滞留异乡,家人思念折断了门前杨柳。我听说马周客居新丰之时,天荒地老无人赏识。只凭纸上几行字,就博得了皇帝垂青。我有迷失的魂魄,无法招回,雄鸡一叫,天下大亮。少年人应当有凌云壮志,谁会怜惜你困顿独处,唉声叹气呢?
这首诗写诗人客居长安,求官而不得的困难处境和潦倒感伤的心情。诗人以落魄之人的身份作客饮酒,前四句写作客的情形和潦倒自伤的心情。中间四句,诗人由自伤转为自负和自勉,后四句,诗人又由自负和自勉转为自伤,感慨自己冷落寂寞的处境。三层意思转折跌宕,沉郁顿挫,而以怀才不遇之意加以贯通。
从开篇到“家人折断门前柳”为第一层,写劝酒场面。先总说一句,“零落栖迟”与“一杯酒”连缀,表达了借酒浇愁之意。诗人不从主人祝酒写起,而从诗人自己对酒兴怀落笔,突出了诗人悲苦愤激的情怀。接着,诗境从“一杯酒”而转入主人持酒相劝的场面。他首先祝客人身体健康。接下来,一反常态,不写主人的致词,却作了两句穿插,引申出“零落栖迟”的意思,如此显得委婉含蓄。“主父西游困不归”,是说汉武帝时主父偃的故事。主父偃西入关,郁郁不得志,资用匮乏,屡遭白眼。诗人以他来自比,“困不归”中含有无限辛酸之情,正是当时诗人自身的写照。“家人折断门前柳”,通过家人的望眼欲穿,写出诗人自己的久羁异乡之苦。经过这两句的穿插,再继续写主人致词,诗情更加摇曳多姿。
“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到“直犯龙颜请恩泽”是第二层,写主人致酒之词。主人的致酒辞,实为主人对诗人的开导,写得很有意味,主人抓住上进心切的少年心理,似乎看穿诗人引古自伤的心事,有针对性地讲了另一位古人一度受厄但终于否极泰来的奇遇:唐初名臣马周,年轻时受地方官吏侮辱,在去长安途中投宿新丰,逆旅主人待他比商贩还不如,他的处境比主父偃更为狼狈。马周一度这样困厄难堪,后来却时来运转,被唐太宗破格提拔。“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说的就是这件事。主人的话到此为止,但却富于启发性。他说马周只凭“两行书”即得皇帝赏识,言外之意似乎是:是金子总会发光,是人才总会有用武之地,科场受阻也不能悲观。这四句极尽循循善诱之意。
“我有迷魂招不得”至篇终为第三层,直抒胸臆作结。主人的开导使“我”这个“有迷魂招不得”者,茅塞顿开。诗人运用擅长的象征手法,以“雄鸡一声天下白”写主人的开导生出奇效,使他的心胸豁然开朗。这“雄鸡一声”是一鸣惊人,而“天下白”的景象更是光明璀璨。这一景象激起了诗人的豪情,于是末二句写道:“少年正该壮志凌云,怎能一蹶不振!老是唉声叹气,那是谁也不会来怜惜你的。”这两句音情激越,颇具兴发感动的力量,使全诗具有了积极的思想色彩。
这首诗以抒情为主,却运用主客对答的方式,不作平直叙写。除此之外,它还有情节性,读来饶有兴味。另外,诗在铸词造句、辟境创调上往往避熟就生,如“零落栖迟”、“天荒地老”、“幽寒坐呜呃”、“雄鸡一声”句等,或语新,或意新,或境奇,都对表达诗情起到了积极作用,《李长吉集》引黄淳耀的话评价说:“绝无雕刻,真率之至者也。”黎简评价说:“长吉少有此沉顿之作。”这些都是对这首诗的客观公正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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